第286章:后宫惊变
岭南的夜,海风咸腥。
陈砚舟站在“破浪号”的船头,手中那枚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玉佩正面是下山猛虎,背面是古篆“杨”字——与曹国勇书房暗格里那枚,一模一样。
“大人,”亲信低声来报,“北边来消息了。殿下……要密捕您和镇国公。”
陈砚舟摩挲着玉佩,脸上没有惊讶,只有深深的疲惫。
“知道了。”他淡淡道,“船队准备得如何?”
“三十七艘海船已全部整修完毕,水手三千人,火炮七十二门,火药五百桶。”亲信顿了顿,“只是……大人真要去吗?殿下现在恐怕已经……”
“怀疑我是叛徒?”陈砚舟笑了笑,笑容苦涩,“是啊,证据确凿。曹国勇留下的密信,我当年确实在场。”
他望向北方,那是京城的方向:
“景和十八年,落凤坡。我奉太子之命,暗中护卫。但我到的时候,太子已经……满身是血,奄奄一息。”
亲信屏住呼吸。
“杀他的人,穿着禁军铠甲,戴着青铜面具。”陈砚舟闭上眼,仿佛又看到那血腥的一幕,“我从背后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他倒下时,面具脱落——是杨骁的亲卫队长,杨烈。”
“杨烈?!”亲信失声,“那岂不是……”
“对,镇国公府的人。”陈砚舟睁开眼,“但我当时来不及细想,太子抓住我的手,用尽最后一口气说:‘别……别怪杨骁……他是……被迫的……’”
被迫?
什么意思?
“我抱着太子的尸体,正想离开,突然听到脚步声。”陈砚舟继续道,“是曹国勇带人来了。我只好将太子藏在乱石堆里,自己躲起来。然后我看到……曹国勇和杨骁一起出现。”
月光下,老臣的脸上滑过两行清泪:
“曹国勇对杨骁说:‘事已办妥,你妹妹的命,保住了。’杨骁跪在地上,对着太子的方向磕了三个头,一言不发。”
亲信听得浑身发冷:“所以……镇国公真是……”
“是,也不是。”陈砚舟摇头,“后来我暗中调查,才知道真相——杨骁的妹妹,被曹国勇绑架。曹国勇威胁杨骁:要么亲手杀太子,要么看着他妹妹被凌辱至死。杨骁选了第三条路:他让自己的亲卫队长动手,自己‘恰好’不在现场。”
“那您为何……”
“为何也被列为‘灭口者’?”陈砚舟惨笑,“因为太子临死前那几句话,被躲在暗处的曹国勇听到了。他怕我说出真相,所以要把我也拖下水——在记录里写成‘灭口者’,这样我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了。”
好毒的计!
一石三鸟:杀太子,控杨骁,污陈砚舟。
“那您这些年,为什么不解释?”亲信急道。
“解释?”陈砚舟摇头,“曹国勇势力滔天,我若说出真相,必死无疑。而且……太子临终前说‘别怪杨骁’,说明太子原谅了他。我若揭穿,岂不是违背太子遗愿?”
他握紧玉佩:
“所以我选择沉默,选择暗中布局。我假装被曹国勇拉拢,假装贪生怕死,甚至……假装服毒自尽。都是为了等今天——等一个能真正报仇机机会。”
“那现在……”亲信看向北方,“殿下要抓您……”
“让他抓。”陈砚舟平静道,“我会亲自去见他,把一切都说清楚。但现在——”
他转身,望向西南方向的海面:
“船队按原计划,三日后出发。目标:倭国。”
“倭国?!”亲信大惊,“大人,现在去倭国……”
“曹国勇勾结倭国,密谋瓜分大雍的证据,我已经掌握。”陈砚舟眼中闪过寒光,“但光有证据不够,我要让倭国……付出代价。”
他展开海图,手指点在一处岛屿:
“对马岛。倭国水师基地,驻军五千,战船一百二十艘。我要在那里,放一把火。”
一把足以烧红半边天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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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轮明月下,千里之外的京城皇宫。
苏芷瑶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苍白憔悴的脸。明天,就是册封之日。三皇子——现在该叫“永昌帝”了——要将她纳为妃子,封号“柔”。
柔。
多么讽刺。
她父亲苏明远,吏部侍郎,三朝老臣,如今却要跪在弑父篡位的逆子面前,把自己的女儿送进火坑。
“小姐,”贴身丫鬟翠儿红着眼眶,“老爷……老爷让您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活下去。
为了什么?
为了那个远在西北,可能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苏芷瑶轻轻抚摸着左手腕——那里戴着一枚玉镯,是李墨轩离京前送的。他说:“等我回来,娶你。”
可现在,他要娶的是秦昭雪,那个陪他出生入死的女侠。
而她,要嫁给他的杀父仇人。
“翠儿,”苏芷瑶忽然开口,“把我那件红色嫁衣拿来。”
“小姐?”
“拿来。”
翠儿含泪取来嫁衣。大红的锦缎,金线绣着凤凰,华丽得刺眼。
苏芷瑶穿上嫁衣,对着铜镜,仔细梳妆。胭脂、唇脂、眉黛……一点一点,将自己描绘成最美的样子。
然后,她走到窗边,推开窗。
深秋的夜风灌进来,吹动她满头的珠翠。
“小姐,您要做什么?”翠儿慌了。
苏芷瑶回头,对她笑了笑:
“翠儿,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说……我是突然发疯的。”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扯乱自己的发髻,抓花脸上的妆容,然后——
尖叫。
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
“啊——!父皇!父皇你不要死!不要杀父皇!三哥!你为什么要杀父皇!”
声音嘶哑,状若疯魔。
翠儿吓呆了,但很快反应过来,也跟着尖叫:“来人啊!小姐疯了!快来人啊!”
宫女太监们冲进来,看到苏芷瑶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在屋里乱跑乱叫,嘴里喊着大逆不道的话:
“三皇子弑父!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他要杀我灭口!救命啊!”
“父皇!你在哪!救救女儿!”
消息很快传到三皇子耳中。
“什么?!”年轻的“皇帝”摔碎了酒杯,“她真这么喊?”
“千真万确。”太监颤声道,“苏姑娘……不,苏小姐像是中了邪,满口胡言乱语。好几个宫女都听到了。”
三皇子脸色铁青。
弑父之事,是他最大的秘密。虽然朝野早有猜测,但没人敢当面说。现在苏芷瑶这么一闹,等于把最后一层遮羞布撕开了!
“太医呢?叫太医!”
太医很快来了,诊脉之后,跪地禀报:
“陛下,苏小姐脉象紊乱,神志不清,似是……癔症发作。”
“癔症?”三皇子眯起眼睛,“好端端的,怎么会得癔症?”
“这……或许是忧思过度,或许是……”太医小心翼翼,“或许是……撞了邪。”
撞邪。
这个说法好。
三皇子心中冷笑。管她是真疯假疯,既然说她撞邪,那就按撞邪处理。
“传旨:苏氏芷瑶突发癔症,言行无状,不宜册封。暂移居冷宫静养,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冷宫。
那是皇宫里最可怕的地方,进去的人,很少能活着出来。
当夜,苏芷瑶被两个粗壮的嬷嬷架着,扔进了冷宫最偏僻的一间屋子。
屋子漏风,蛛网遍布,只有一张破床,一床薄被。
翠儿想跟进来,被嬷嬷拦住:“陛下有旨,只准苏氏一人入内。”
“可是小姐她……”
“滚!”嬷嬷一巴掌扇在翠儿脸上,“再啰嗦,连你一起关进来!”
门“哐当”关上,落了锁。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苏芷瑶蜷缩在冰冷的床上,浑身发抖。不是怕,是冷。深秋的夜,寒气刺骨。
但她没哭。
她不能哭。
这是计划的第一步——装疯,进冷宫。冷宫虽然可怕,但守卫松懈,比在那些嬷嬷宫女眼皮底下更容易行事。
接下来,就是等。
等父亲安排的人。
等……他安排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细微的响动。
锁被轻轻打开,一个老宫女闪身进来,手里提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苏姑娘?”老宫女声音沙哑。
苏芷瑶警惕地看着她。
“别怕,我是你父亲的人。”老宫女从怀中取出半枚玉佩——与苏明远随身佩戴的那枚,能严丝合缝地对上。
苏芷瑶松了口气:“父亲他……”
“老爷都安排好了。”老宫女递给她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干粮和水,还有这个——”
她塞给苏芷瑶一枚蜡丸。
苏芷瑶捏碎蜡丸,里面是一张小纸条,熟悉的字迹:
“瑶儿,苦了你了。再撑三月,必接你出宫。若见骆驼商队持赤凤旗至京城西市,即行动之时。保重。——墨轩”
是他!
真的是他!
苏芷瑶捂着嘴,眼泪终于落下来。不是委屈,是希望。
他还记得她。
他还……要救她。
“姑娘记住,”老宫女低声道,“三日后,会有太医来‘诊治’。到时候,你要装作病重,最好是……失足落水。”
“落水?”
“对。”老宫女眼中闪过精光,“冷宫后面有口枯井,井边湿滑。你‘失足’落水,被打捞上来时,我们会做手脚,让你看上去像是……溺毙了。”
假死。
这是唯一的脱身之法。
“那之后呢?”苏芷瑶颤声问。
“尸体会移送宫外义庄。义庄看守是我们的人,会把你唤出来。”老宫女握紧她的手,“老爷在城外准备了马车,连夜送你出京,去西北。”
西北。
他在的地方。
苏芷瑶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记住,一定要演得像。”老宫女最后叮嘱,“冷宫里也有曹国勇的眼线,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
说完,她收起油灯,悄无声息地退出去,重新锁上门。
黑暗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苏芷瑶心中有了光。
---
三日后,太医果然来了。
还是那个诊断她“癔症”的太医,但这一次,他带来了两个药童——都是苏明远安排的人。
“苏姑娘,该喝药了。”太医端着药碗。
苏芷瑶配合地“发疯”,打翻药碗,嘶声尖叫:“毒药!你们要毒死我!我不喝!”
太医“无奈”,对药童说:“按住她,灌下去。”
药童上前,看似粗暴,实则暗中塞给苏芷瑶一颗药丸——服下后,脉象会变得极弱,像将死之人。
苏芷瑶吞下药丸,继续挣扎,然后“虚弱”地倒下,呼吸微弱。
太医诊脉后,“大惊失色”:“不好!脉象要断了!快,抬出去,需要新鲜空气!”
两个药童抬起苏芷瑶,往冷宫后院走。
后院果然有口枯井,井边长满青苔,湿滑不堪。
其中一个药童“脚下一滑”,苏芷瑶顺势“脱手”,惊叫着落入井中!
扑通——
水花四溅。
“救人!快救人!”太医嘶声大喊。
守卫们冲过来,七手八脚地打捞。但井太深,等他们把苏芷瑶捞上来时,人已经“没气”了。
太医探了探鼻息,又诊了脉,摇头:
“没救了。准备后事吧。”
按宫规,未册封的秀女死在宫中,不能停灵,只能移送宫外义庄,草草埋葬。
当夜,苏芷瑶的“尸体”被白布裹着,抬出皇宫,送往西郊义庄。
义庄看守是个驼背老头,接过尸体,登记入册,然后关上门。
夜深了。
老头掀开白布,探了探苏芷瑶的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他赶紧取出一颗药丸,塞进她嘴里。
“姑娘,醒醒。”
苏芷瑶缓缓睁开眼。
“快,换上这身衣服。”老头递过来一套粗布衣裳,“马车在后门,送你出城的人等着呢。”
苏芷瑶挣扎着坐起,换好衣服。药效还没完全过去,她浑身无力,但强撑着。
老头扶着她,悄悄从后门出去。
门外果然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戴着斗笠,看不清脸。
“上车。”车夫低声道。
苏芷瑶上了车,老头也跟上来:“我送你出城。”
马车缓缓启动,驶向黑暗的街道。
但刚拐过一个街角,突然——
嗖!嗖!嗖!
三支弩箭从暗处射来,正中车夫和老头的心口!
两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倒地身亡。
苏芷瑶吓得魂飞魄散,想跳车逃跑,但车门已被拉开。
一个黑衣人站在车外,手中握着滴血的刀。
月光照在他脸上。
苏芷瑶瞳孔骤缩——
周世昌!
那个本该已经“失踪”的泉州刺史,曹国勇的走狗!
“苏姑娘,”周世昌咧嘴一笑,笑容狰狞,“别来无恙?”
“你……你不是……”苏芷瑶声音颤抖。
“不是死了?还是不是逃了?”周世昌冷笑,“曹国公让我‘失踪’,是为了暗中办事。比如……盯着你父亲。”
他跳上车,逼近苏芷瑶:
“苏明远那个老狐狸,以为他倒向二皇子的事,能瞒天过海?呵呵,从他第一次偷偷去见靖王使者开始,我就知道了。”
苏芷瑶浑身冰凉。
父亲……暴露了?
“所以你将计就计,故意让我‘假死’,然后……”她猛地明白过来,“你要用我,要挟父亲?”
“聪明。”周世昌赞赏地点头,“苏明远是吏部侍郎,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有他在,二皇子在京城的势力就能稳住。但现在——”
他捏住苏芷瑶的下巴:
“有你在手,他敢不听话?”
马车调转方向,驶向城东一处隐秘的宅院。
苏芷瑶心中绝望。
完了。
全完了。
父亲暴露,她被抓,李墨轩的计划……
忽然,她想起那张纸条:
“若见骆驼商队持赤凤旗至京城西市,即行动之时。”
骆驼商队。
赤凤旗。
那是……什么时候?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现在,她必须活下去。
无论用什么方法。
---
同一时间,义庄。
当周世昌的人去“接收”尸体时,却发现义庄里空无一人。
看守老头的尸体还在,但苏芷瑶的“尸体”……
不翼而飞。
只在停放尸体的木板床上,用血写着一行字:
“李墨轩,此局未完。”
与曹国勇失踪时留下的字条,一模一样。
周世昌得到消息时,脸色铁青。
“有人……抢先一步?”他喃喃道,“会是谁?”
他不知道。
但苏芷瑶知道。
当马车驶进那处隐秘宅院,当周世昌把她关进一间屋子,当房门关上时——
她从怀中,摸出了那枚蜡丸。
蜡丸已经被捏碎,但里面,还有一层。
她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剥开。
第二层蜡丸里,是一小包药粉,和另一张更小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三个字:
“服之,假死。”
落款是一个符号——展翅的玄鸟。
李墨轩。
他早就料到,会有变故。
他早就……安排了第二套方案。
苏芷瑶握紧药粉,看向窗外的月光。
这一次,她会更小心。
这一次,她一定要……活着见到他。
周世昌的宅院突然起火。等救火的人冲进去时,只找到一具烧焦的女尸,手腕上戴着苏芷瑶的玉镯。周世昌暴怒,却无可奈何。而与此同时,京城西市,一支来自西域的骆驼商队悄然入城。商队首领是个蒙面女子,她抬头望向皇宫方向,低声对身边人说:“传信给殿下,就说——赤凤旗已至,鱼已入网。”而她腰间,佩戴着一枚与苏芷瑶一模一样的玉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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