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什么？”
萧玦几乎是立刻追问，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宋姝菀听见太子终于舍得跟自己说话了，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视线依旧落在赫连闳那张清绝却让她觉得变态的脸上，语气带着点娇憨的顾虑：
“不过嘛，我们大昭虽然民风开化，男女之防不像有些地方那么严苛，但未婚男女独自泛舟游湖，传出去总归是有些不好听的，对世子的名声也有碍呢。”
萧玦闻言，脸上紧绷的线条略有缓和。
是了，她是在顾虑名声。
她和婉清关系好，和艾雪碧也走得近，若是有这两位贵女随行，倒也不算太过出格，勉强说得过去。
他正暗自思忖，却听宋姝菀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灵机一动的雀跃：
“不如这样吧！我邀请定安侯府的小侯爷谢允之一起！他那人最爱热闹，有他在，肯定有趣！”
她才不会单独跟赫连闳这个死变态待在一起，她惜命得很。
赫连闳是个惦记剥人皮的变态，叫上林婉清或艾雪碧？
万一这疯子盯上她们怎么办？
还是谢允之好。
谢允之好歹是个男子，皮糙肉厚，身手也不错。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被赫连闳抓去欣赏过一次美貌了，有经验！
让他再欣赏一次，也算是……物尽其用！
赫连闳听到谢允之这个名字，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谢允之……上次那个咋咋呼呼、被他不小心误抓去欣赏了一会儿的少年？
他觉得那人有些……吵闹，甚至有点烦人，就像看见总是挂着温雅笑容的陆柏卿一样，让人不太舒服。
“若是二小姐觉得我们单独出行不大方便，再加一人也可以。”
赫连闳语气依旧平静，但细听之下，似乎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抵触，
“但，可以换个人吗？”
宋姝菀才不惯着他，闻言立刻从善如流地点头，笑容更加甜美：
“世子说得对，人多才热闹嘛！我想想啊……我爹爹有个门生，今年春闱高中探花，才学出众，相貌堂堂，但因为官职还未最终定下，最近正闲着呢。不如，把他也叫上？陆柏卿陆公子，世子应该听说过吧？”
萧玦：“……”
元北默默地、极其小心地抬眼看了一下自家殿下的脸色。
果不其然，阴沉得比那烧了十年的锅底灰还要黑上三分。
额角的青筋都在隐隐跳动。
殿下啊殿下，您是真心还不了解这位宋二小姐啊！
元北在内心哀嚎。
那是个会让自己受半点委屈的主儿吗？
人家刚才站在那儿，笑眯眯的跟没事人一样，那是在简简单单地笑吗？
那分明是在心底里琢磨着，怎么回报殿下您刚才故意不理人家的冷落呢！
这下好了，本来心里就有火气没处撒，现在好了，火上浇油，怕是拿最下火的药汤往下灌，都压不住这股邪火了！
元北内心捶胸顿足，感叹万分：
英明神武、算无遗策的太子殿下，在男女感情这门学问面前，果然还是个……会闹别扭的孩子啊！
段位差得太远了！
萧玦闭了闭眼，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绪。
再睁开眼时，眼底的波涛勉强被压下，但语气依旧不自觉地带上了阴沉。
他不再看赫连闳，转而将目光投向宋姝菀，声音冷淡：
“宋二小姐今日来东宫，究竟有何事？若无事，便先请回吧。孤，很忙。”
他将很忙两个字咬得略重，带着逐客的意味。
宋姝菀闻言，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个被摩挲了许久的细长锦盒，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片刻后，她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轻轻摇了摇头，将那个锦盒不着痕迹地往身后藏了藏。
声音低了些，带着点刻意的疏离：
“不曾有要事。本就是路上偶遇世子，知晓世子想来拜访殿下却不知东宫具体方位，才好意领路。如今人既已带到，臣女便不打扰殿下处理政务了，先行告退。”
萧玦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她刚刚藏在身后的那个盒子，分明是打算送给自己的东西！
可因为自己刚才的态度，她现在连提都不提了！
一股混合着懊恼、气闷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感猛地攫住了他。
他忽地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多少愉悦，反而透着一股自嘲般的冷意：
“好，好啊。”
他抬起未受伤的手，对着元北挥了挥，声音恢复了平淡，却比刚才更冷：
“元北，送客。”
宋姝菀不再多言，规矩地行了一礼，转身便走，步履轻快，没有一丝留恋。
赫连闳也略一颔首，跟着退了出去。
书房门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萧玦维持着端坐的姿势，一动不动。
目光落在方才宋姝菀站立的位置，又缓缓移到自己的右手拇指上。
那里，鲜血已经染红了小半个扳指，在墨玉的映衬下，红得刺目。
元北送完客回来，见到此景，心头一跳。
连忙想去找伤药，却见太子殿下猛地一拂袖，将桌案上的奏折、笔砚扫落大半！
“哗啦～～～！”
瓷器碎裂，纸张纷飞。
元北吓得立刻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
萧玦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看着满地的狼藉，又想起宋姝菀最后那疏离的眼神和藏起的锦盒。
还有她答应赫连闳邀约时那甜美的笑容……
只觉得一股邪火在五脏六腑里横冲直撞，烧得他理智都快崩断。
他死死攥着拳，任由伤口撕裂得更开。
元北伏在地上，内心叫苦不迭。
宋二小姐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他至今都记得，上次二小姐硬闯东宫书房被自己拦下时，是怎么骂自己的。
什么挡路的傻狗那都是轻的！
那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他是真真切切被骂得狗血淋头、脑子嗡嗡作响、气得肺都要炸了！
偏偏还不敢回一句嘴，因为回一个字，就会被骂得更惨！
骂的那叫一个花花！
不带一句重样儿的！
他在内心深深感叹：
这满京城，谁遇上宋二小姐，不得被气得少活几年？
早早晚晚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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