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烨那番如同惊雷般的开场，在肃穆的祠堂内回荡，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在场之人的心上。他并未指名道姓，但那如山般沉重的威压与冰冷的杀意，已如实质般笼罩向小秦氏与周正清。祠堂内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刻意放轻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胶着在那风暴的中心。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一个清越而沉静的声音，如同玉石相击，清晰地响起，打破了凝滞：
“太夫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直静立于顾廷烨身侧稍后位置的明兰，缓步上前。她今日未着诰命大妆，只一身素净雅致的月白襦裙，外罩一件青碧色比甲，乌发绾成简单的圆髻，簪着一支白玉如意簪，通身上下并无过多装饰，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清华气度。她的面容平静，眼神清澈而坚定，目光直直投向那强自镇定、眼神怨毒的小秦氏。
小秦氏眼皮猛地一跳，干瘪的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嘶哑道：“盛氏，你待如何？”
明兰并未因她的敌意而动怒，反而微微敛衽，行了一个标准的晚辈礼，姿态无可挑剔，语气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太夫人是长辈，晚辈本不该在此僭越。然，今日之事，关乎夫君清誉，关乎我顾氏满门安危，更关乎边关无数将士的鲜血与性命！有些话，有些事，晚辈不得不问，不得不说，恳请太夫人，并请列祖列宗与诸位宗亲长辈、朝廷上官明鉴！”
她这番话，先礼后兵，占住了情理与法理的最高点。
不等小秦氏反应，明兰已转向众人，声音清晰，条理分明地开始陈述：
“自晚辈嫁入顾家，太夫人表面慈爱，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晚辈与侯爷，初始亦心存感念。”她话锋随即一转，目光锐利如刀，再次射向小秦氏，“然，这慈爱之下，包裹的究竟是怎样的祸心？”
“其一，谋害子嗣，动摇根基。”明兰声音微寒，“晚辈嫁入府中不久，便屡次发觉饮食有异。初时只当是下人疏忽，直至有一次，妾身身边懂药理的丫鬟，在妾身日常饮用的补汤中，验出了极寒伤身的药物！若非发现及时，妾身与腹中尚未出世的团哥儿，恐怕早已遭了毒手！此事，当时经手的丫鬟、婆子，乃至府中曾为妾身诊脉、察觉脉象有异的李大夫，皆可作证！人证物证，妾身已交由刑部盛大人处存档备查！”
她此言一出，祠堂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谋害子嗣，尤其是在嫡子未出世时下手，这在任何家族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几位族老脸色骤变，看向小秦氏的目光充满了震惊与审视。盛长柏适时地微微颔首，表示确有其事，记录在案。
小秦氏脸色一白，尖声道：“你血口喷人！那必是下人手脚不干净，与我何干？！”
明兰并不与她纠缠细节，继续冷声道：“其二，离间父子，败坏门风。太夫人多次在侯爷面前，以关切为名，行挑拨之实。言说先白夫人出身之事，暗指侯爷性情肖母，不堪大任；更在侯爷与老侯爷父子稍有龃龉之时，火上浇油，使得父子隔阂日深。此事，虽无直接物证，然当时在老太爷身边伺候多年的几位老仆，如已荣养的常嬷嬷，皆可回忆起太夫人每每‘劝解’之后，老太爷对侯爷的怒气便更盛几分！其用心，昭然若揭！”
这指控，直指小秦氏作为继母的根本德行。许多族老回想起当年老侯爷与顾廷烨父子关系紧张的那些年，似乎确实总有小秦氏“忙碌”的身影，不由暗自点头，看向她的目光已带了深深的鄙夷。
“其三，”明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然之气，“也是最令人发指之处，便是此次勾结外敌，构陷忠良！”
她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小秦氏那开始微微颤抖的身躯：“太夫人被囚家庙，不思悔改，反而通过隐秘渠道，与外界逆党勾结！先是散布污蔑妾身与世子血脉的恶毒流言，意图毁我名节，乱我内宅；继而，更是胆大包天，指使他人伪造边关将领笔迹，炮制侯爷‘通敌’密信，并欲将此信泄露给外敌，坐实侯爷叛国之罪！致使黑石口军情泄露，两千将士血染边关，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你胡说！证据呢？！拿出证据来！”小秦氏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形若疯癫地指着明兰，声音凄厉刺耳，“你休要在这里信口雌黄，污蔑于我！”
“证据？”明兰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太夫人稍安毋躁，证据，自然会一一呈上。只是在此之前，晚辈还想请太夫人解释一下，您身边那位最得用的钱妈妈，为何会在昨日，主动向刑部投案，并交出数封您亲笔所书、指示她如何与外界联系、如何散布流言、甚至如何打探边关军情的密信草稿？还有，静心庵中那位负责为您与外界传递消息的哑巴姑子慧忍，如今又身在何处？”
钱妈妈反水！慧忍被抓！
这两个名字如同两道惊雷，直劈小秦氏的天灵盖！她浑身剧震，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绝望。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颓然跌坐回椅子上，目光涣散。
明兰立于祠堂中央，身姿挺拔，目光清正。她并未歇斯底里，只是用最清晰的语言，最确凿的初步证据，将小秦氏那伪善的面具一层层剥开，将其深藏的恶毒与罪行，暴露在这庄严肃穆的祖宗祠堂之内，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妻子为夫挺身而出，为家仗义执言。此刻的明兰，气场全开，先声夺人，以其无比的勇气与智慧，打响了这终极对决的第一枪，也为后续更猛烈的攻势，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祠堂内的气氛，已然被彻底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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