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骨爪撕开雷云压下时,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被抽空了。不是寂静,而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所有的声音都被挤压成一根尖锐的针,狠狠扎进耳膜深处。叶辰甚至能听见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轰鸣,听见骨骼在威压下发出的细微呻吟。空气凝成了铁板,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烧红的炭。
爪未至,风已如刀。
混沌雷域在触及爪风的瞬间,就发出了濒临破碎的哀鸣。灰紫色的光罩表面炸开无数蛛网般的裂痕,发出瓷器被碾压的“咔嚓”声。林玥的冰蓝剑域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瞬间明灭不定,她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一缕殷红,握剑的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滴落,在青铜地面上砸出细小的坑洼。苏清瑶更是直接软倒,七窍都渗出了血丝,她布下的生机屏障如同阳光下的薄雾,顷刻消散。
死亡的气息,粘稠得如同实质,扼住了三人的咽喉。
叶辰的瞳孔缩成了针尖。视野里,那只由漆黑骨骼、粘稠雷浆和扭曲怨念糅合成的巨爪,遮蔽了上方所有的光。爪缝间流淌的暗紫色雷浆,每一滴都散发着让他灵魂颤栗的湮灭气息。爪尖萦绕的那些残缺脸孔,有的狰狞,有的哀嚎,有的空洞,它们撕扯着,翻滚着,将万古不散的怨毒与毁灭意志,化为最直接的灵魂冲击,轰入他的识海。
“会死!”
这个念头如此清晰,如此冰冷。合体初期与这不知活了多久、吞噬了无数强者残骸与寂灭雷霆的怪物之间,隔着天堑。他甚至能“闻”到那骨爪上散发出的、混合了金属锈蚀、焦糊血肉和岁月尘埃的腐朽恶臭。
但下一刻,一股更冰冷、更暴戾的火焰,从他胸腔深处炸开!那是无数次濒死挣扎中磨砺出的本能,是仙逆珠感受到致命威胁时传递出的、近乎狂暴的怒意,更是他叶辰骨子里那永不低头的桀骜!
“想杀我?凭你这不人不鬼的孽畜,也配?!”
怒吼从喉间迸发,嘶哑如受伤的凶兽。叶辰不退反进,右脚重重踏在青铜地面上,蛛网般的裂纹以他为中心炸开!体内初生的混沌雷海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压缩、沸腾!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感悟,三年来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一切,在此刻毫无保留地燃烧!
“混沌雷殛!”
他双手猛然向上托举,并非结印,而是最简单、最粗暴的撕扯!仿佛要将头顶这片压下的死亡苍穹,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轰!!!
他撑起的混沌雷域没有扩张,反而向内极致收缩,从三十丈瞬间坍缩至三丈!颜色从灰紫化为一种更深沉、更内敛、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暗混沌色!雷域表面,无数细密的、如同太古神文般的雷霆符文明灭闪烁,那是他初步领悟的混沌雷道法则的具现!
压缩到极致的混沌雷域,与那拍下的骨爪,悍然对撞!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在诞生的瞬间就被两种极致力量的碰撞所湮灭。只有一片刺目到让人失明的白光,以及白光过后,那仿佛开天辟地般的恐怖震荡波,呈环形疯狂扩散!
咔嚓!轰隆!!!
脚下的青铜广场,如同被巨人践踏的酥饼,大片大片地崩塌、碎裂、化为齑粉!远处的残垣断壁被气浪掀起,在空中就解体成更细的尘埃。林玥和苏清瑶被狠狠抛飞,撞在远处一根半塌的巨柱上,鲜血狂喷,骨头不知断了多少根。
叶辰是碰撞的中心。他如同被星辰正面轰中的陨石,双脚深陷进青铜地面直至膝盖,双臂的衣袖瞬间汽化,露出下面皮肤炸裂、肌肉扭曲、甚至隐现白骨的双臂!暗金色的血液如同廉价的水浆,从崩裂的伤口中疯狂飙射!但他托举的双臂,如同擎天之柱,竟真的将那毁天灭地的骨爪,硬生生抵在了头顶三尺之处!
“吼!!!”
雷霆骨魔那由无数怨念汇聚而成的嘶吼中,首次带上了一丝……惊怒?它无法理解,这只渺小的蝼蚁,为何能爆发出如此骇人的力量,竟能短暂抗衡它的碾压?
“呃……啊!!!”叶辰双目赤红,眼角崩裂,血泪横流。他感觉自己的每一寸骨头都在哀嚎,每一寸经脉都在断裂,丹田内的混沌雷海疯狂翻腾,几近干涸。仙逆珠在识海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珠体表面那道新生的混沌雷纹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崩溃。
挡不住!哪怕拼尽一切,也仅仅只能延缓死亡降临的瞬间!境界的绝对差距,如同天堑!
“叶辰!!”林玥的嘶喊带着哭腔,她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身躯如同灌铅,动弹不得。苏清瑶意识模糊,只是徒劳地伸出手,想抓住什么。
就在叶辰即将被那无匹巨力压成肉泥的刹那!
嗡!
怀中,那页嵌入青铜巨门凹陷处的金纸,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不再是温和的共鸣,而是一种被彻底激怒、被亵渎了威严般的……震怒!
青铜巨门猛地一震!门框上那些黯淡的符文,如同被点燃的星河,骤然亮起!门洞内那个缓缓旋转的星空漩涡,转速暴增百倍!一股苍茫、古老、至高无上的威严气息,如同沉睡的远古巨神苏醒,轰然降临!
这气息并非针对叶辰,而是……针对那只胆敢亵渎“天门”的雷霆骨魔!
“亵……渎……天门……者……死……!”
断断续续、却蕴含着无上意志的古老道音,并非从任何地方响起,而是直接响彻在叶辰、林玥、苏清瑶,乃至那雷霆骨魔的灵魂最深处!
那只压着叶辰的骨爪,如遭雷击,猛地一颤!缠绕其上的漆黑雷浆剧烈沸腾、蒸发,那些哀嚎的怨念脸孔发出凄厉到极点的尖叫,纷纷炸裂!骨爪表面,竟被那股无形的天门威严,灼烧出“嗤嗤”白烟,出现了一道道细微的裂痕!
压力骤减!
“就是现在!!!”叶辰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这天门为何突然发威,求生与反击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榨干经脉中最后一丝混沌雷元,甚至不惜燃烧刚刚稳固的合体道基精血,全部灌注于双臂,用尽毕生力气,向上猛地一掀!
“给我——起开!!!”
轰隆!!!
借助天门威严对骨魔的压制,这倾尽所有、燃烧生命的一掀,竟真的将那只恐怖骨爪,掀得向上抬起了数尺!
空隙!一线生机!
“走!!进那门!!!”叶辰嘶吼,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他看也不看结果,用最后的力量,卷起重伤濒死的林玥和苏清瑶,化作一道黯淡到几乎熄灭的灰紫色流光,拼死射向那光华万丈、漩涡疯狂旋转的青铜巨门门洞!
“蝼蚁……安敢!!!”
雷霆骨魔彻底暴怒!它那庞大的、尚未完全挤出的身躯在雷云中疯狂挣扎,另一只完好的骨爪撕裂雷云,带着更加狂暴的怒焰,后发先至,抓向那道射向天门的流光!爪风过处,空间如破布般被撕开漆黑的裂口!
快!再快一点!叶辰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燃烧,视野开始模糊,耳中只有血液奔流的轰鸣和骨魔那充满毁灭意志的咆哮。门洞那旋转的星空漩涡,在眼中放大,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散发着致命的诱惑与未知的恐惧。
“不!!!”
林玥在被叶辰卷起的瞬间,看到了后方那遮天蔽日抓来的第二只骨爪。她眼中闪过一抹决绝,那是一种冰封了情感的、纯粹的、属于剑修的决绝。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去看叶辰,体内本已黯淡的冰蓝剑元,如同回光返照的星辰,轰然燃烧!她将自己残存的所有,包括那道蕴养了数百年的本命剑心,毫无保留地,化作最后、也是最璀璨的一剑!
“冰魄……燃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透明的冰蓝细线,从她眉心射出,悄无声息地,射向了骨爪腕部那一道最细微的、之前被天门威严灼出的裂痕!
细线没入。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
咔……嚓……
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脆响,从那裂痕处传来。紧接着,裂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面,骤然扩大、蔓延!瞬间布满了小半只骨爪!骨爪抓来的速度,肉眼可见地……迟滞了那么一刹那!
就是这一刹那!
噗!
冰蓝细线彻底消散。林玥眼眸中最后一点神采熄灭,娇躯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软软倒在叶辰怀中,气息瞬间微弱到近乎消失,眉心处,一道细微的裂痕缓缓浮现。
“林师姐!!!”苏清瑶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叶辰没有回头,他不敢回头。他能感受到怀中那具身躯迅速冰冷下去的温度,能感受到那缕微弱到随时会熄灭的魂火。一股从未有过的、混合着暴怒、绝望与疯狂的剧痛,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比骨魔的碾压更痛千倍、万倍!
但他不能停!停下,三个人都得死!林玥用命换来的这一线生机,绝不能浪费!
“啊!!!”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燃烧的精血混合着混沌雷元,甚至夹杂着一丝从仙逆珠深处压榨出的、更加古老混沌的气息,化作最后的推力,将他三人如同炮弹般,射入了那疯狂旋转的星空漩涡!
在没入漩涡的前一瞬,他赤红的眼角余光瞥见,那迟滞了一刹的骨爪,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狠狠拍在了青铜巨门的门框之上!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爆发!整个“风眼”空间剧烈震荡,仿佛要彻底崩塌!青铜巨门爆发出刺目的光华,门框上无数符文如同被激怒的蜂群般亮起,一股更加恐怖的反弹之力顺着骨爪轰然涌向雷霆骨魔!
“吼!!!”
骨魔发出痛苦与愤怒交织的震天咆哮,庞大的身躯被这股反震之力轰得向后倒退,挤得周围雷云疯狂翻涌,那只拍中门框的骨爪,更是被崩飞了数根巨大的指骨,漆黑的雷浆如瀑布般喷洒!
而叶辰三人,已彻底没入星空漩涡,消失不见。
漩涡的光芒在剧烈闪烁了几下后,开始缓缓收缩、变淡,仿佛耗尽了能量。那页金纸也光华尽敛,从凹陷处脱落,化作一道微光,追着叶辰没入漩涡,消失不见。
青铜巨门恢复了寂静,只有门框上几处新添的、细微的裂痕,以及门前广场上那一片狼藉和洒落的暗金血迹,诉说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生死一瞬的惨烈。
雷云之外,隐约传来雷霆骨魔那不甘到极点的、充满毁灭欲望的疯狂嘶吼,渐渐远去,似乎被某种力量阻挡,无法真正侵入这片核心废墟。
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上古天门的遗迹。只有那缓缓旋转、色泽黯淡了许多的星空漩涡,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血腥与焦糊味,证明着曾有三个渺小的生灵,在此搏出了一线生机,踏入了那扇门后,未知的、吉凶未卜的……通天古路。
漩涡之内,是无尽的颠簸、撕扯与光怪陆离。时间与空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混乱的能量乱流疯狂冲击着叶辰残破的躯体。他死死抱着怀中气息微弱的林玥,用最后一点混沌雷元护住她和苏清瑶,意识在剧痛与黑暗中沉沉浮浮。
最后印入他模糊感知的,是怀中那页自动飞回的金纸,散发出微弱的温暖,以及……前方漩涡尽头,那一点迅速放大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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