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将书房内弥漫的疲惫与昨夜的雨气一同驱散。叶憬然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前加密平板的屏幕上，是“夜枭”刚刚传来的、与沃伊切赫第二轮接触的简报。对方松口了，但开出的价码，依旧高得令人咋舌——不仅仅是天文数字的资金，还要求叶憬然动用其在西欧的某些“特殊资源”，为一批“敏感货物”提供过境便利。
这已不仅仅是买卖情报，而是试图将他拖下水，捆绑成利益共同体。典型的沃伊切赫风格，贪婪且危险。
叶憬然面无表情地看完，指尖在冰凉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三下。他在权衡。东南欧的局势如同一个正在加热的压力锅，那个新能源寡头的动向越来越难以预测，早一刻拿到关键信息，就能早一刻掌握主动。但代价呢？与沃伊切赫这种角色深度捆绑，无异于与虎谋皮。
“回复他，”他最终开口，声音透过加密线路，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资金可以谈。但‘特殊资源’，免谈。告诉他，我的耐心和我的出价一样，都是有限的。如果他觉得这笔生意不值得，我可以找别人聊聊伊万诺夫遗产里，那些还没被发现的‘小秘密’。”
他反将一军，用伊万诺夫垮台后遗留的、可能被沃伊切赫自己觊觎或恐惧的未知信息作为反制筹码。这是一场心理博弈，看谁先眨眼。
“明白。”“夜枭”的回应简洁有力，随即切断了通讯。
处理完这桩棘手的暗线，叶憬然才将注意力转向另一块屏幕——苏晚的“新芽·远航”布达佩斯项目最终方案。所有的安全评估、文化交流细节、后勤保障都已细化到极致。苏晚的工作做得无可挑剔，那份透过文字和图片传递出的、对艺术与教育的纯粹热忱，与他在另一个屏幕上处理的肮脏交易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拿起内线电话：“Arthur，通知下去，集团正式成为‘新芽·远航’布达佩斯项目的首席赞助商。所有预算，按最高规格批复。”
他要用最实际的方式，为苏晚的梦想护航，也为那片土地，送去一丝来自东方的、干净的光。
放下电话，他站起身，走到窗边。阳光正好，洒在庭院里刚刚经历过雨水洗礼的草木上，泛着晶莹的光。他看到楼下，苏晚正推着孟清如在花园小径上慢慢走着，知曦在前面蹦蹦跳跳，不时回头说着什么。孟清如的脸上，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却真实存在的平和。
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敲响。
“进。”
进来的是苏晚。她手里端着一杯刚煮好的咖啡，香气浓郁。
“看你昨晚又忙到很晚。”她将咖啡放在桌上，目光扫过他略显疲惫的眉眼，带着心疼，“和沃伊切赫那边……不顺利？”
她总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状态。
“还在谈。”叶憬然没有隐瞒，接过咖啡喝了一口，醇厚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稍稍驱散了疲惫，“条件有些苛刻。”
苏晚走到他身边，与他一同望向窗外那副安宁的画面，轻声说：“有些代价，不值得付。我相信你有更好的选择。”
她没有追问细节，只是表达着无条件的支持与信任。
叶憬然看着她沉静的侧脸，心中那片因与沃伊切赫周旋而泛起的冷意，似乎被这简单的信任温暖了些许。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布达佩斯那边，都准备好了？”他问。
“嗯。”苏晚点头，眼中闪烁着期待与坚定的光芒，“孩子们都很兴奋，当地的合作方也非常热情。这是一次很好的开始。”
“照顾好自己。”他紧了紧握住她的手，“那边……未必完全风平浪静。”
“我知道。”苏晚微笑，“有你在，我不怕。”
两人正说着，保姆拿着一个快递文件袋走了进来：“先生，太太，有份您的快递，是从布达佩斯寄来的。”
苏晚有些意外地接过，拆开。里面是一份制作精美的、带有浓郁东欧艺术风格的邀请函，以及一封手写的信。邀请函是给“新芽”计划的，落款是布达佩斯一家久负盛名的民间艺术基金会。而那封信，则是写给孟清如的。
苏晚将信递给叶憬然，有些疑惑：“给妈的？”
叶憬然接过信，信封上的字迹优雅而古老，用的是德语。他拆开，快速浏览了一遍，眼神微动。
“是写给她的，”他将信递回给苏晚，语气有些复杂，“寄信人……是她在维也纳求学时的一位故交，也是那家基金会的重要赞助人之一。信里说，得知她身体康复中，并听说了‘新芽’计划，希望能借此机会，邀请她‘故地重游’，并表示基金会将全力支持此次交流活动。”
孟清如那段被刻意尘封的、在欧洲的过往，再次以这种方式，悄然浮现，并与苏晚的事业产生了意想不到的交集。
叶憬然和苏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与思索。
这封意外的来信，是纯粹的旧谊，还是别有深意？会对布达佩斯之行，产生怎样的影响？
“要告诉妈吗？”苏晚问。
叶憬然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告诉她吧。让她自己决定。”
他将选择权，交还给了母亲。这本身，也是一种态度的转变。
晨光中，远航的锚已然提起。
与暗处毒蛇的讨价还价仍在继续，而通往光明的航道上，既洒满了温暖的祝福，也飘来了来自过往的、带着疑问的信笺。
新的篇章，就在这希望与未知交织的晨光中，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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