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伴随着第一场小雪，最后一次月考考试成绩单贴在教室后墙时，刘晓艺几乎不敢挤进围观的人群。
她攥着笔记本站在外围，听见前排同学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刘晓艺！你…竟然考了第五名！\"成功挤到前面的徐静雯突然回头喊了一嗓子，全班目光齐刷刷射过来。
刘晓艺耳根发烫，脸红的像一个大番茄，心中也被这个好消息砸蒙了。
语文课上，班主任杨老师走上讲台推了推眼镜，手里拿着七年2班的成绩单在全班面前认真说到：\"最后一次月考啦，学校一致决定这学期初一普通班全班前两名有机会进重点班，所以前面的同学们，你们都有机会的，不要轻易放弃。
“这次月考，我们班很多同学进步很大，尤其是刘晓艺，更是从开学的名次进步到班级的前五名，希望大家能向她学习。晓艺，你放学后来一下办公室。\"
杨老师认真地看着她说到
桌上那张薄薄的油印纸上，她的名字后面跟着大大的个人排名“5”，在阳光下亮得刺眼，暗藏着她这几个月奋斗的努力与汗水。
放学铃响过二十分钟，刘晓艺才从教室磨蹭到教师办公室门口。
透过门缝，她看见杨老师正在批改作业，搪瓷杯里的茶水已经没了热气，她心里忐忑终于鼓起勇气敲门，\"报告。\"
杨老师抬头招手：\"晓艺来了，过来坐。\"
她从抽屉里拿出个牛皮纸信封，\"给你。下周一期末总结大会，晓艺，你代表我们班去做国旗下的讲话。\"
刘晓艺差点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来。往常这种荣誉都是班长或成绩第一的专利，至少她这样的\"第五名\"连想都不敢想。
\"我？我行吗？...\"
\"行！怎么不行？\"杨老师把信封推过来。
\"你这次语文95，作文是年级最高分。你的进步，老师都看在眼里。\"
见刘晓艺还在发愣，她又补充：\"稿纸和参考范文都在里面，周五上午前写好发言稿，写好后可以找我帮你看看。利用周末好好准备，去吧。\"
走出办公室时天已擦黑。刘晓艺抱着信封，在自行车棚看见了蹲着修车链的周漾。
她校服袖子卷到肘部，手上沾满黑乎乎的机油握着车链，认真维修着。
\"小妞，你迟到了！又被留堂？\"周漾手里忙活着头也不抬地问。
刘晓艺把信封递过去，周漾瞥了一眼就跳起来：\"可以啊刘晓艺！\"她脏手在裤子上蹭了蹭，一把搂住刘晓艺的肩膀，\"走，给你庆祝去！\"
小卖部门口的灯泡被飞蛾撞得砰砰作响。周漾用最后五毛钱买了两袋\"娃娃头\"雪糕，硬塞给刘晓艺一袋。
\"你得请我吃一个月的冰棍，\"她咬开包装纸，\"等成了校园名人。我就是你最好的投资者，嗯！\"
刘晓艺一口一口舔着雪糕上融化的奶油，突然想起什么：\"你...你会来听吗？\"
周漾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废话！我得看看咱们刘大学霸怎么把教导主任感动哭。\"
她模仿领导讲话的样子挥动手臂搞怪大叫，逗得刘晓艺差点呛到。
这之后的两天，一篇5分钟的发言稿可愁坏了刘晓艺。心想这种事情以前也轮不到她干，这临时抱佛脚真一点都不比考试容易呀。
早上她一大早就起来抓耳挠腮，晚自习回来后就趴在老式缝纫机上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扔了一地的废纸。
“老师们，同学们大家好，我是...。”半天纸上就挤出20个字。
母亲进来放下一盘切好的苹果时瞟了一眼：\"晓艺，想好了再试试，别浪费时间。\"
但转身就把客厅收音机音量调小了。
拍了一把在摇椅上听着戏曲入了神的丈夫。“小声点！囡囡还在写呢！”
晚上11点半，她拿着终于憋出来的三页演讲稿，字迹工整得像印刷出来的，内容透着暮气沉沉的客套话。
周一清晨的操场还带着露水。
刘晓艺站在教学楼拐角，当把演讲稿背第七遍时，周漾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大力拍一把她的肩膀，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薄荷糖，紧张就含一颗。\"周漾的笑容依旧透露着随意和不羁，\"我奶奶说这能治打嗝，估计对紧张发抖也管用。”
广播里响起《运动员进行曲》，各班队伍陆续入场。
刘晓艺站在主席台侧边，感觉小腿肌肉绷得像琴弦，看着面前的人群心跳如擂鼓，台上其他人的发言她一点也没留意。
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中，她看见周漾站在初一（3）班最后一排，正冲她比着力量肌肉的动作，秀着肱二头肌的小肌肉为她鼓劲。
“下面请初一（2）班刘晓艺同学发言。”
“嗡！——”麦克风刺耳的啸叫声吓得她一哆嗦，台下的离得近的同学捂住了耳朵。
走上台的同时，刘晓艺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感觉肚子也在隐隐作痛，稿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心也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平复自己沸腾的内心。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意料之外，当话说出口后，刘晓艺发现自己反而不那么紧张了，声音比想象中响亮，惊飞了旗杆上的麻雀。
念完开头，她偷偷抬眼，看见前排几个老师鼓励的目光。
第二段开始，她的语速渐渐平稳，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操场四周的回响，台下的同学们很多都在认真聆听，有的在出神。
\"...学习从来不是孤军奋战，而是同学们之间齐心协力，齐头并进的契机。\"
念到这句时，刘晓艺不自觉地望向周漾的方向。对方正夸张地做口型\"大——点——声\"，惹得周围的同学都在偷笑。
她突然想起那个被塞了打火机的午后，想起路灯下分食的棒冰，喉咙莫名发紧，突然就卡壳了。刘晓艺尴尬地僵在原地，听见台下嗡嗡的议论声。
\"加油！刘晓艺，你是最棒的！\"周漾的喊声穿透嘈杂。刘晓艺闻言回了回神，低头看了眼手上稿纸，发现手心全是汗，把纸角浸得半透明。
她索性把稿纸折好塞进口袋，抬头直视前方。
\"其实...我写了很多正经的发言稿。\"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刚才好朋友那一嗓子提醒我，学习就像我刚刚的发言，按部就班的话一定很稳，但如有意料之外的情况，就极易慌了手脚，所以我们要有随时应对突发情况的勇气和方法\"
台下渐渐安静。刘晓艺看见杨老师在评委席上微微点头，目光偷偷还瞄到重点班的洛锦川，他竟在暗暗鼓掌还在台下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有时候是周漾同学帮我挡雨的书包，有时候是徐静雯同学借我的半块橡皮以及有时候苏逸同学为我标记的辅助线...\"
她即兴列举着这学期收到的微小善意，声音越来越稳，\"最后我想说，进步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雷鸣般掌声响起来时，刘晓艺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忘了紧张。退场时她同手同脚差点绊倒，惹得全场善意的哄笑。
回到班级队伍里，前后同学都在鼓励地为她鼓掌喝彩。
远处，周漾正拼命挥舞手臂为她欢呼雀跃，阳光下她的眼睛亮得像跳动的星星。
回班的途中时，隔壁班好几个女生特意绕过来夸她讲得好。
刘晓艺倍感自豪，方才的紧张和慌乱已散去，突然有人往她兜里塞了张纸条。
展开一看，是歪歪扭扭的铅笔字：\"演讲比巷子里的你帅多了。——周漾\"
她抬头四望，看见周漾在食堂门口冲她挤眼睛，身边站着个高个子男生在跟她闲聊。
在看到她进来，男生抱着篮球和周漾一起离开了，经过刘晓艺的时候迅速别过脸去，耳廓却悄悄红透。
周漾捅了他一拳，两人笑闹着消失在走廊拐角。
午后的冬日阳光和煦着透过教室玻璃，在刘晓艺的课桌上洒落下一片菱形碎钻光斑。
她摸出口袋里的薄荷糖，糖已经因体温有些融化，摸着糖纸粘在指尖甜丝丝的。所有温暖的善意，让她永远记住了那第一次的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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