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白晓复刻体（为区分，后暂称谢白晓复）眼神空洞，机械地跟在宫莹莹身后。
宫莹莹将他安置在一张布满传感探针，形同刑具般的金属椅上，冰冷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颤。
当那只沉重的神经接驳头盔缓缓降下，罩住他大半头颅时，他死寂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微弱的波澜。
宫莹莹明显注意到了他情况不对，可碍于忌惮与怀疑，她始终未发一言。
但最终：“方团长和我们一样，都是复刻体。”
这句话，如同一颗深水炸弹在谢白晓复眼底炸开，他唇角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神情激动，似乎想要诘问什么，可终是沉默下来。
“……我准备好了。”他口中满是苦味，艰涩开口。
宫莹莹看着他压抑的模样，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同时方敏法的指令浮现在脑海。
她深吸一口气，激活所有的精神防护屏障，将意识沉入连接，开始深潜。
————
另一端，旧下水道内。
真正的谢白晓正满心警惕地跟在一个三角形人影身后。
得益于对方提供的某种中和药剂和简陋清理，他身上的腐蚀性污泥已被大致清除，虽然伤痕累累，但状态比之前好了不少。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谢白晓打破沉默，问出盘旋心头已久的问题。
“阿九。”
那人回头，露出他招牌式的热情假笑：“托你的福，吉九那家伙放弃对我的追杀，返回血兽团了。”
“什么意思？”谢白晓一怔，立刻追问。
“你到现在还蒙在鼓里？”阿九露出诧异的神色，随即转为不忿，“傻人傻福，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等好运气的家伙。”
谢白晓眼底凶光一闪：“这句话，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三遍！”
“第三遍？”阿九挑眉，“吉九那家伙也对你说过同样的话？”
谢白晓心中的躁动突然平息，一个惊人的联想诞生于脑海：“你是说在昇喜之壁里‘牺牲’的不是你，而是吉九？”
“不，”阿九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都是我。”
谢白晓如同被一道闪电劈开迷雾，思绪瞬间贯通：“你又说自己被吉九追杀，所以吉九没死……所以，我也没死！”
“我确实是没死，但吉九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自言自语，目光透过眼前阿九，看向吉九过去的影子。
“你说吉九要杀你，可又说都是我，两个‘我’只能存在一个，那又为什么会出现两个‘我’？”
记忆碎片在谢白晓脑中飞速碰撞重组，他突然想到了吉九注射药剂时的毫不犹豫，以及那肉块弥留之际的唇语——‘是我赢了’。
！！！
赢！
“药剂有问题！血兽团有复活他的办法！”
“我说的对不对！”谢白晓激动地按住阿九的双肩，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如果是这样，那是否意味着血兽团并非全然冷酷，他们或许有能力，甚至有理由……帮助自己？
那一刻，他几乎要重新燃起希望——向血兽团求助！
“对，也不对。”
阿九接下来的话，瞬间把他的渺小希望砸向更深的地狱：“药剂没问题，血兽团做得也不是复活……”
他顿了顿，迎着谢白晓骤然僵硬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而是，复刻。”
他邪魅一笑，欣赏着谢白晓脸上血色消退，讥讽道：“说不定你的复刻体已经在血兽团的据点里，领着你报酬和其它团员打得火热呢。”
“你骗我！”
谢白晓猛地将阿九抵在潮湿的管壁上，目眦欲裂，“根本没有什么吉九、阿九！你就是想阻止我去血兽团！
你就是个低劣的失败者，不想让我拿回应得的东西！”
阿九任由他抓着，毫不反抗，只是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处境。”
他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些许嘲弄：“而且，就算我不阻止你。你。回得去吗？”
简单的一句反问，却像最沉重的铁锤，将谢白晓强撑起的希望与愤怒砸得粉碎。
他手臂无力地松开，踉跄着向后倒退几步，背脊撞上冰冷墙壁，颓然滑坐在地。
一时间巨大的荒谬吞没了他。
“如果你没有骗我，我……不该活着？”
“哈哈，哈哈哈。”阿九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在狭窄管道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你不该活着？在想什么蠢事啊，白痴！”
他猛地俯身，逼近失魂落魄的谢白晓，狰狞的表情几乎贴到对方脸上：
“身为备用体的‘我’还在像老鼠一样拼命求生，而你——原主！竟然想放弃一切，去成全一个该死的复刻体？！”
“听着！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身份、你经历的一切……都会被那家伙取代！他才是错误！错误就应该被修正！”
谢白晓猛地抬起头，眼中余烬重新被点燃，他死死盯着阿九的眼睛：“那你又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我？”阿九直起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容惨淡，“一个只有半边‘原装’大脑的备用体。我算是半个原主吧？一个盗窃他人人生的复刻体，就想这么轻易地除掉我，独占一切？”
他面露狠色：“怎么可能让他如意！”
“但这一切，难道不正是你们计划好的吗？”谢白晓冷言道，“另外半个‘你’，可是为了这个目的‘死’得毫不犹豫。”
“是，没错。”阿九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甚至带着一丝自嘲，“一具完好且潜力被验证的躯体，血兽团的正式入团资格……未来的路已经铺好，我再也不用去当那随时会死的诱饵。”
“可是，他已经得到了一切！”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激动而怨毒，“他得到了一切，却还不满足！他要杀了我，他要把一切痕迹都抹除！”
“尽管我不可能将这件事暴露给血兽团，但他，但我，不会放过任何一点会暴露的破绽！”
“我要活着，即使在下水道里当老鼠，我也要活着！”
谢白晓逐渐明白他与面前之人的共同立场：“所以，如果你们交换身份，你也会去杀了他，对吗？”
“是。”阿九低下头，面容沉入管道缝隙透下的微光阴影中：“我了解他，正如他了解我。”
“我明白了。”谢白晓撑着墙壁，缓缓站起，尽管伤痕累累，眼中却重新凝聚起某种坚硬的东西，“所以，你想要我做什么？”
阿九抬起头，咧嘴笑了。
“很简单。活着，并藏好。”
“只要你没落网，血兽团为了防止秘密泄露，就不会放我们两人的复刻体出走，而这，就给了我时间……”
他眼中寒光一闪：
“去做我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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