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清远县衙的大门就被拍得山响。
李狗蛋带着三个挂彩的“伤员”，抬着半扇被踹烂的破门板，作为遇袭证据，直接堵在了县衙门口，引得早起的街坊纷纷侧目。
“顾大人！顾青天！您可得给下官做主啊！”李狗蛋一进二堂，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不是虚跪，是实打实地磕了个响头，再抬头时，眼圈发红（主要是石灰粉呛的），吏服破烂，脸上还带着没擦干净的血迹，模样凄惨无比。
顾盼生刚端起茶杯，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再看阿宝三人也是狼狈带伤，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狗蛋？你这是……怎么回事？”
李狗蛋声泪俱下（七分真三分演）地将昨夜遭遇刺杀的过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重点突出了刺客的凶悍：“刀刀要命啊大人！要不是阿宝拼死护主，下官就见不到您了！”，当然，他还重点说了那枚刻着蛇纹的飞镖。
“竹叶青？”顾盼生接过飞镖，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当然知道这个杀手组织的名头，也更清楚这意味着焦熊已经撕破脸，下了死手。李狗蛋要是在码头协理任上被刺杀，他这县令也脱不了干系！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顾盼生拍案而起，气得胡子直抖，“堂堂朝廷命官，竟遭如此毒手！这漕帮，这焦熊，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李狗蛋心中冷笑：现在知道王法了？早干嘛去了？他趁热打铁，叩首道：“大人！刺客目标明确，就是冲灭口来的！这说明下官查到的漕运弊案，触及了他们的核心！那红丸之事，恐怕比我们想的更严重！若不及时制止，后果不堪设想啊大人！”
顾盼生烦躁地踱着步。
他不想惹麻烦，但麻烦已经烧到了眉毛。
李狗蛋的遇刺，等于把案子摆到了明面上，他再想装糊涂是不可能了。
“来人！”顾盼生终于下定决心，“立刻派一队衙役，加强码头协理办周边的巡逻！再传本官手令，命焦熊即刻来县衙问话！”
这反应不算激烈，但至少表明了态度。李狗蛋知道，想让顾盼生立刻发兵抓人是不现实的，能逼他出面施压，已经算初步胜利。
从二堂出来，李狗蛋的心情稍微轻松了点。
有县衙的介入，焦熊短期内应该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刺杀，他也算是赢得了一点喘息之机。
“走，先回去把门修修。”李狗蛋招呼阿宝三人。虽然挂了彩，但大难不死，还逼得县令出了手，几人心情都还不错。
然而，当他们回到码头区，距离那间小破耳房还有百十步远时，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代办处门口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几个先到的衙役正在维持秩序。
“让开让开！李代办回来了！”周墩子吆喝着分开人群。
李狗蛋挤进去一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只见代办处门口那片空地上，赫然躺着一具尸体！
尸体面朝下趴着，穿着普通的漕帮帮众服饰，但李狗蛋一眼就认出那瘦高的身形和露出的半截胳膊，胳膊上，那个怪异的草叶纹身刺眼无比！
是“疯狗”封四！
焦熊的头号打手，昨夜刺杀的可能指挥者，此刻竟然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被人扔在了他李狗蛋的门口！
孙小猴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抬头脸色苍白地对李狗蛋说：“代办……死了有一会儿了。身上……没有明显外伤，像是……被掐死的，或者中毒？”
围观的力工和小贩们窃窃私语：
“这不是焦舵主身边的疯狗吗？怎么死这儿了？”
“听说昨晚李代办遇刺，是不是……”
“嘘！别乱说！这下麻烦大了！”
……
李狗蛋脑子嗡嗡作响。
封四死了？死在自家门口？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焦熊杀人灭口？可能性不大，封四是他的心腹，知道太多秘密，灭口也不会用这种抛尸挑衅的方式。
是封四任务失败，畏罪自杀？更不可能，那种亡命徒哪有自杀的觉悟。
那会是谁？是谁杀了封四，还把尸体扔到这里？
李狗蛋猛地想起十三娘纸条上的“慎之”二字，想起那神秘的“凤栖梧”图样。
难道……是焦熊背后的势力，嫌封四办事不力，或者怕他泄露秘密，干脆清理门户？顺便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自己，进一步激化他和焦熊的矛盾？
一石二鸟！好狠的手段！
“妈的……这水比老子想的还深……”李狗蛋看着封四的尸体，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已经不是漕帮内部的争斗，而是牵扯到更高层次的、视人命如草芥的冷酷博弈。
他这个小虾米，真的还能在这潭浑水里活下去吗？
“都散开！保护现场！”李狗蛋强作镇定，指挥衙役驱散人群，心里却乱成一团麻。
封四的死，让局面变得更加诡异和凶险。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捕蝉的螳螂，现在却发现，背后可能还藏着更危险的黄雀。
死人不会说话，但这具尸体本身，却比任何话语都更令人恐惧。
它无声地宣告着：游戏升级了，赌注，是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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