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芸值守的第十年。
地球，听雨阁地下基地，第七训练室。
苏杨闭目盘坐，周身环绕着淡白色的太初之气。这十年来，他的修行有了质的飞跃——虽然修为境界依然被地球封印限制在化神巅峰，无法突破，但对太初之气的理解和运用已经达到了全新的层次。
他能将太初之气转化为任何需要的情感频率：爱的温暖、希望的明亮、慈悲的柔和……甚至能模拟出微弱的寂灭波动，用于研究对抗方法。
“苏杨，有消息。”
凌霜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她现在是“烛龙”特别行动处的剑术教官，同时负责监视全球异常事件。
苏杨睁开眼睛，走出训练室。
控制中心里，所有人都在——苏明月刚从维也纳的音乐会回来，秦雨刚处理完一个跨国案件，赵小婉刚结束医院的夜班，星璇刚从天文台观测回来。
大屏幕上，是“烛龙”总部传来的紧急战报。
画面中，林国栋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各位，幽冥星域传来紧急信号——柳芸教授那边出状况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什么状况？”苏杨沉声问。
“不是柳芸教授本人有问题。”林国栋调出一组数据，“是她监测到的现象——寂灭本源正在加速再生。按照现在的速度，原本预计能维持千年的封印，可能……只能维持一百五十年。”
一百五十年，比原本的预估缩短了六倍以上。
“原因是什么？”星璇问。
“不清楚。”林国栋摇头，“但柳芸教授在报告中说，她感觉到寂灭本源深处有一股‘意志’正在苏醒。那不是情之神的意志，也不是已知的任何存在……更像是寂灭本身产生了意识。”
寂灭本身产生了意识？
这个概念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如果虚无、消亡、毁灭这些概念本身拥有了意志，那它想要做什么？难道是……让整个宇宙回归绝对的无？
“柳芸现在安全吗？”苏杨问。
“暂时安全。但她说，那股意志正在试图渗透封印，想要与她……交流。”
交流？寂灭意志想和柳芸交流？
这太诡异了。
“我们需要去一趟幽冥。”苏杨立刻决定，“提前轮换，把柳芸接回来，然后重新评估封印情况。”
“但轮换时间还没到。”秦雨说，“而且，七情共鸣不完全，我们无法开启稳定通道。”
“不需要稳定通道。”苏杨看向星璇，“你能定位幽冥的坐标吗？”
星璇闭上眼睛感应，片刻后点头：“可以。柳芸的生命印记就是最好的坐标。但临时通道的风险很大，可能只有单程，去了就回不来了。”
“那就做好不回来的准备。”苏明月突然说，“如果真的回不来，就在那边想办法。”
她的眼神很坚定。十年修行，让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弹琴的艺术家，而是一个真正的修行者——以音乐入道，以情感为剑。
其他几人也都点头。
“烛龙”的支持很快到位。张振国将军亲自批准了这次行动：“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柳芸教授，维护幽冥封印。”
三天后，一切准备就绪。
这次不是六个人去，而是五个人——赵小婉被要求留下。
“为什么？”赵小婉不解。
“需要有人在地球维持后援。”苏杨解释，“而且，你是医生，如果我们在那边受伤，需要你在地球准备好医疗支援。”
这个理由说服了她，虽然不情愿。
于是，苏杨、凌霜、星璇、苏明月、秦雨五人，再次站到了传送阵前。
这次通道的开启更加困难——缺了柳芸和赵小婉两人的情感共鸣，七情不完全。苏杨不得不燃烧一部分太初之气本源，强行补足缺失的频率。
通道打开时，极不稳定，光芒闪烁不定。
“走！”
五人依次踏入。
穿越过程比上次痛苦得多。通道不断震动，像是随时会崩塌。苏杨全力维持，太初之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
当双脚再次踏上幽冥星域的土地时，苏杨脸色苍白，几乎站立不稳。
“你没事吧？”凌霜扶住他。
“没事，消耗大了点。”苏杨站稳，环顾四周。
这里的变化让他震惊。
十年前他们离开时，幽冥星域已经开始恢复生机——有了植物，有了水流，有了星光。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植物枯萎了，水流干涸了，星光暗淡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而最让人心惊的是，天空中出现了一道裂缝。
不是物理的裂缝，而是空间的裂缝。透过裂缝，可以看到一片纯粹的黑暗——那是寂灭本源的核心区域。
裂缝下方，是柳芸建立的临时营地。几间简易房屋，一个观测台，还有……一个防护罩。
防护罩已经岌岌可危，表面布满了裂痕。
“柳芸！”苏杨冲过去。
防护罩内，柳芸盘膝坐在地上，双眼紧闭，双手结印，正在全力维持防护罩。她的脸色苍白，额头布满冷汗，显然已经坚持了很久。
听到声音，她睁开眼睛，看到五人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即变成焦急：“你们怎么来了？快走！这里危险！”
“我们来接你回去。”苏杨说，“寂灭异变，封印不稳，你不能一个人留在这里。”
“走不了了。”柳芸苦笑，“那道裂缝……是单向的。只能进，不能出。我已经试过很多次了。”
单向裂缝？
五人抬头看向天空中的裂缝。果然，仔细感知的话，能感觉到空间规则在那里被扭曲了——所有物质和能量都只能流向裂缝内部，无法反向流出。
“怎么会这样？”星璇皱眉。
“是那股意志做的。”柳芸说，“它想把我拉进去，想通过我了解情感，了解存在。我抵抗了十年，但最近它越来越强了。”
她顿了顿：“而且，我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股意志，可能不是新生的。它一直存在，只是最近才苏醒。它可能……比这个宇宙还要古老。”
比宇宙还古老？
这个概念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范畴。
如果寂灭意志在宇宙诞生之前就存在，那它是什么？是上一个宇宙的残留？还是……某种更根本的法则？
“现在怎么办？”秦雨问。
“唯一的办法，”柳芸看向裂缝，“进去。直面那股意志，了解它，然后……找到对抗的方法。”
“太危险了。”苏杨反对，“连情之神都无法完全对抗寂灭本源，我们进去就是送死。”
“但如果不去，等它完全苏醒，突破封印，所有人都得死。”柳芸平静地说，“至少现在，它还处在半苏醒状态，还有对话的可能。”
对话？
与寂灭意志对话？
这个想法疯狂，但……也许是唯一的选择。
“我跟你一起去。”苏杨说。
“我们也去。”凌霜、星璇、苏明月、秦雨同时说。
柳芸看着他们，眼中泛起泪光：“谢谢你们。但……不能所有人都去。需要有人在外面接应，维持通道，传递信息。”
她看向苏杨：“你留下。你是太初之体，是七情共鸣的核心，只有你能维持我们和地球的联系。”
然后看向其他人：“凌霜和星璇也留下，你们有战斗经验，如果情况不对，需要你们强行关闭裂缝——即使那会让我们永远困在里面。”
最后看向苏明月和秦雨：“明月，秦雨，你们跟我进去。明月用音乐与意志沟通，秦雨用洞察力分析弱点。这是最合理的组合。”
这个安排很残酷，但很理智。
苏杨知道柳芸说得对，但他无法接受让她去冒险。
“苏杨，”柳芸握住他的手，“信任我。这十年来，我每天都在研究寂灭，研究情之神的记录。我知道该怎么和它对话。”
她的眼神坚定而自信。
十年独处，让柳芸不再是那个文弱的考古学家，而是一个真正的学者——以知识为剑，以真理为盾。
最终，苏杨点头：“好。但你要答应我，一旦有危险，立即撤退。我们会在这里维持通道，随时准备接应你们。”
“我答应。”
三人准备进入裂缝。
苏明月带上了她特制的电子琴——这十年她改良了无数次，现在这个琴不仅能发出声音，还能发射情感频率波。
秦雨带上了全套的侦查装备，虽然不知道在寂灭核心有没有用。
柳芸只带了一本笔记本——上面记录了她十年来的所有研究心得。
“保重。”凌霜说。
“等你们回来。”星璇说。
苏杨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拥抱了柳芸，然后是苏明月，然后是秦雨。
“一定要回来。”他在她们耳边轻声说。
“一定。”
三人走向裂缝。
在进入前，柳芸回头看了苏杨一眼，那眼神里有千言万语。
然后，她们踏入了黑暗。
裂缝在她们身后缓缓合拢，只留下一道细微的缝隙，勉强维持着信息传递。
苏杨、凌霜、星璇三人立即开始工作。
他们在裂缝周围布下三重阵法：第一重是信息传递阵，确保能接收到内部的信号；第二重是能量维持阵，为内部提供情感能量支持；第三重是紧急撤离阵——如果情况不对，可以强行打开一条逃生通道，但代价巨大。
准备工作完成后，就是等待。
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第一天，没有消息。
第二天，还是没有。
第三天深夜，信息传递阵突然亮起。
柳芸的声音传来，很微弱，但清晰：
“我们到了……核心区域。这里……难以置信。”
“什么情况？”苏杨立即问。
“寂灭意志……不是一个，是两个。”柳芸的声音带着震惊，“一个想要毁灭一切，让宇宙回归虚无。另一个……想要拯救一切，但方法极端——它想把所有存在都冻结在永恒的瞬间，以此对抗熵增和消亡。”
两个意志？互相矛盾的意志？
“它们正在争夺控制权。”这次是秦雨的声音，“毁灭意志占上风，但拯救意志在抵抗。它们的斗争，就是寂灭本源不稳定的原因。”
苏明月的声音也传来：“我用音乐试探了，拯救意志对美好的事物有反应——它记得爱，记得希望，记得……生命的美好。但它认为这些美好太脆弱，只有冻结才能永恒保存。”
这个发现很关键。
寂灭不是单一的毁灭欲望，而是两种极端理念的斗争。
“我们能做什么？”苏杨问。
长时间的沉默。
然后，柳芸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带着决绝：
“我们需要……调和。让两个意志达成平衡，而不是互相吞噬。但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有人……成为桥梁。”
“桥梁？”
“承受两种意志的冲击，在毁灭与拯救之间找到平衡点。”柳芸解释，“我是考古学家，我研究过无数文明的兴衰，理解毁灭与保存的矛盾。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行！”苏杨立即反对，“太危险了！”
“没有其他选择。”柳芸的声音很平静，“如果我们不这么做，两个意志的斗争最终会撕裂封印，到时候整个幽冥星域，甚至整个宇宙都会受影响。”
她顿了顿：“苏杨，还记得你说过的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现在有这个能力，所以我必须负起这个责任。”
通讯中断了。
无论苏杨如何呼叫，都没有回应。
“她们开始了。”星璇感知着能量波动，“内部能量正在剧烈变化。两种意志在碰撞，柳芸在介入。”
凌霜握紧剑：“我们能做什么？”
“只能相信她们。”苏杨看着裂缝，眼中充满痛苦和骄傲，“相信柳芸的智慧，相信明月的音乐，相信秦雨的洞察。”
时间继续流逝。
第四天，裂缝开始震动。
第五天，震动加剧，整个幽冥星域都在颤抖。
第六天，一声无法形容的巨响从裂缝中传出，那是两种法则碰撞的声音。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死一般的平静。
“柳芸！明月！秦雨！”苏杨对着通讯器大喊。
没有回应。
裂缝缓缓张开，一道光从内部射出。
光中，三个人影缓缓走出。
是柳芸、苏明月、秦雨。
她们还活着。
但样子变了。
柳芸的头发变成了半黑半白，左眼是深邃的黑色，右眼是明亮的白色——那是毁灭与拯救两种意志的象征。
苏明月的双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那是音乐与情感的实质化。
秦雨的眉心多了一个印记，像是一只洞察一切的眼睛。
“成功了。”柳芸开口，声音带着双重回音，“两个意志达成了平衡。毁灭被约束，拯救被引导。现在的寂灭本源……不再是无序的侵蚀，而是一种有序的‘重置’机制——只会在某个文明或星球走向彻底腐朽时，才会启动，将其重置为初始状态，而不是完全毁灭。”
这个结果，比预想的更好。
寂灭不再是单纯的敌人，而变成了宇宙自我调节的一部分。
“代价呢？”苏杨问。
柳芸苦笑：“我成了平衡的维持者。需要永远留在这里，作为两个意志的桥梁。不能离开，不能松懈，否则平衡会被打破。”
永远留下？
苏杨的心沉了下去。
“但这不是囚禁。”柳芸继续说，“我可以在这里继续研究，可以透过裂缝观察宇宙，可以通过通讯与你们联系。而且……”她看向苏明月和秦雨，“明月和秦雨成了我的‘传讯使’。她们可以自由往返，传递信息，也传递情感。”
苏明月点头：“我的音乐现在能穿透维度，即使在幽冥，也能弹奏给地球听。”
秦雨也说：“我的洞察力可以监测整个星域的异常，提前预警。”
虽然不完美，但至少……她们还活着，还能联系。
“我们会经常来看你。”苏杨承诺。
“我也会经常回去。”苏明月说，“用音乐连接两个世界。”
柳芸笑了，那个熟悉的，温柔的笑容：“这样就够了。我有我的使命，你们有你们的生活。但我们永远是一体的，无论相隔多远。”
裂缝缓缓合拢，但留下了一个稳定的通道口。
柳芸站在通道口，挥手告别。
五人返回地球。
这次的任务，既成功又失败。
成功的是，寂灭的威胁被根本性解决，从无序的毁灭变成了有序的重置。
失败的是，柳芸要永远留在幽冥，无法真正归来。
但这就是守护者的命运。
有得到，就有失去。
有相聚，就有别离。
但只要心在一起，距离就不是问题。
听雨阁密室里，水晶上的生命印记依然闪亮。
七道光芒，虽然分布在不同的世界，但永远相连。
而这，就是他们选择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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