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明六年，秋。
与黑海的肃杀不同，美洲新金山港的秋日，阳光明媚，带着几分慵懒的暖意。码头上，大华商船与印第安人的独木舟并行不悖，汉人商贩与部落猎人讨价还价，一派新兴殖民地特有的混乱而充满活力的景象。
然而，在这片繁荣的表象之下，暗流正在涌动。
新金山总督府内，美洲远征集团军总司令王靖宇正看着一份刚刚送达的报告，眉头紧锁。报告来自印第安第一山地师师长石风，内容是关于内陆地区新移民与原住民部落之间日益激化的土地纠纷。
“总司令，石风师长在外面求见。”卫兵通报道。
“让他进来。”王靖宇放下报告，揉了揉太阳穴。
身着大华帝国山地师将官服的石风大步走了进来，他古铜色的脸庞棱角分明，眼神坚毅，但眉宇间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焦虑。
“司令，您看到我的报告了。”石风开门见山，声音有些沙哑。“情况比报告里写的还要糟。就在昨天，三个汉人移民因为越界开垦，被‘黑狼’部落的人打断了腿。而我们的人赶到时，那三个移民的同乡正拿着火枪，准备去烧毁‘黑狼’部落的村子。”
王靖宇面色凝重：“冲突控制住了吗？”
“暂时控制住了。我派了一个连队把双方隔开。但这不是长久之计。移民们说土地是您许诺的，部落认为那是他们祖辈的猎场。双方谁也不肯让步，就像两头顶着牛角的公牛，迟早要见血。”石风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作为曾经的复仇者，他理解部落对于土地的执着。但作为大华的将军，他又必须维护帝国移民的利益和殖民地的稳定。这种身份的撕裂感，让他备受煎熬。
王靖宇沉默了片刻，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巨大的地图，铺在桌上。地图上，新金山港周围的区域被用红笔画出了一个个方格，那是已经分配给移民的土地。而在这些红**域之外，则是大片的空白，零星点缀着一些代表印第安部落的标记。
“石风，你来看。”王靖宇指着地图，“陛下将美洲交给我们，不是为了让我们在这里复制另一个大华，也不是为了将印第安人赶尽杀绝。陛下要的是一个稳定、能持续为帝国提供黄金、资源和兵源的海外领土。”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要稳定，就必须有规矩。一个所有人都必须遵守的规矩，无论是汉人，还是印第安人。”
石风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规矩？我用《大华律》审判过他们，也用军法处置过闹事的人，但效果并不好。他们要么不理解，要么不服气。”
“那是因为我们的规矩，还没有变成他们看得见、摸得着的盾牌和刀剑。”王靖宇的手指重重地敲在地图上新金山港的位置。“我要你做三件事。”
“第一，立即在新金山港外三十里处，修建一座永久性的军事要塞，就叫‘镇远关’。调动你的山地师和所有有服役义务的移民参与建设。我要让所有人看到，帝国的武力就在他们身边，随时可以碾碎一切敢于挑战秩序的人。”
“第二，以镇远关为中心，向内陆辐射，设立一连串的巡逻哨所。你的山地师，今后的主要任务不再是清剿，而是巡逻。我给你授权，凡是遇到土地纠纷，立刻将双方当事人带到哨所的‘纠纷调解处’，而不是让他们私下解决。你们就是执法者，是裁判。”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王靖宇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颁布《新金山土地勘定及管理条例》。明确划分汉人垦殖区、印第安人保留区和帝国公共区。所有土地必须经过总督府勘探、登记、授田。汉人移民越界开垦，没收所有收成，并罚苦役。印第安人擅自攻击合法移民，整个部落的贸易许可吊销一年，首犯送去矿山。”
石风听得心头一震，他明白了王靖宇的意图。这不是简单的弹压，而是在用军事要塞构建威慑，用巡逻队展现权力，用明确的法案划定边界。这三者结合，就是王靖宇口中那面“律法之盾”和“规矩之刀”。
“司令，我明白了。”石风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但是我担心，那些部落酋长不会轻易接受。”
“他们会的。”王靖宇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因为不接受的部落，他们的孩子将永远进不了我们的学堂，他们的族人将永远买不到我们物美价廉的食盐、铁器和布匹。而遵守规矩的部落，他们的优秀子弟可以加入你的山地师，甚至成为军官。告诉他们，时代变了，固守旧习的，只会被淘汰。”
石风领命而去，雷厉风行地开始执行王靖宇的命令。
“镇远关”的修建工程迅速展开，数千人日夜赶工，场面浩大。那高耸的墙体和黑洞洞的炮口，像一头沉默的巨兽，俯瞰着这片土地，无声地宣告着帝国不容置疑的主权。
石风的印第安山地师也改变了角色。他们不再是单纯的战斗部队，而是变成了骑着马、背着新式步枪的巡逻警察。他们穿行在田埂与林间，处理着各种鸡毛蒜皮的纠纷，从丢失的牛羊到水源的分配。
起初，无论是汉人移民还是印第安部落，都对这支“执法队”充满了不信任和抗拒。
很快，一个刺头出现了。“尖石部落”的酋长，一个顽固的老头，认为他脚下的土地是神明赐予的，拒绝承认总督府的勘界。他带领部落的年轻人，拔掉了界碑，并与前来交涉的汉人移民发生了激烈冲突。
石风亲自带领一个营的士兵赶到现场。他没有多说一句废话，直接下令将“尖石部落”的营地包围。
在数百支黑洞洞的枪口下，顽固的酋长终于感到了恐惧。
石风当着所有人的面，宣读了《新金山土地勘定及管理条例》，随后宣布判决：酋长因煽动暴乱、破坏界碑，判处矿山劳役五年；所有参与的成年男子，罚没今年全部狩猎所得，并为被他们破坏的移民农田义务劳动三个月。
“谁不服？”石风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没有人敢出声。
随后，石风又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他从被罚没的猎物中，拿出一部分，分给了旁边一个一直遵守规矩、从未参与冲突的小部落，并当场授予那个小部落的酋长一枚代表“守法公民”的铜质奖章。
这一罚一赏，带来的冲击力远比单纯的武力镇压要大得多。
从那天起，新金山的秩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建立起来。越来越多的部落开始主动向哨所申请土地勘定，汉人移民也学会了在遇到纠纷时，第一时间去寻找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印第安巡逻兵。
站在“镇远关”初具规模的城墙上，王靖宇看着远方炊烟袅袅的村落和井然有序的田地，他知道，这片新大陆的根基，正在被一块块法律的基石，稳稳地夯实。这面用钢铁和律法共同铸就的盾牌，将为帝国在美洲的百年大计，提供最坚实的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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