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走旧路线,预计三个小时即可回到出发点。
我倒下了,在经过一片树丛包围的小径,我突然两腿发软,眼睛一黑,倾倒之势身体本能的侧绷直右腿试图挽救,但也无济于事。
地上薄薄的冰渣贴在脸上硌疼,我来不及感受痛苦·,只记得意识渐渐沉没,就像从鱼绳上脱缰入水的鱼那样,越来越昏暗。
昏迷期间,我看到一个身着无袖衬衫的小姑娘,她双手搭在腰后,走路时一跳一蹦,披散的青丝随起伏而摇晃。
意境里我的身体很轻,走起路来却非常困难。依稀记得自己膝盖在动,我拼命的想要靠近,每每距离一步之遥,甚至抽抽鼻子还能嗅到少女清幽的体香,她又如磁铁一般离我远去。
接近,疏远,反反复复。
我哭泣着大喊:“让你失望了,我没有找到你想要的自由。”
姑娘停下了脚步,看不到正面的方位,她微微仰头。我才察觉到,周遭是古镇的街道,行人仿佛被忽略般的不见人影。商铺门口挂着的鼓形红灯笼,里面的烛光透过纸隔染上红润的色泽,照亮姑娘的侧影。
她微微转头,露出俏致的耳朵,还有耳垂投在细腻脖颈的细影,甜美带有古怪的嗓音说:“我的自由?我从未委托你帮我找到自由。自由属于我们,但是对自由的感受专属于你。”
“感受……”
“不要放弃。”姑娘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画面一黑。
我虚弱的睁开双眼,一条翕动的缝悄然把趋渐灰蓝的天空缝入视野,伴随扩张,黑暗被推到两边,宋缱绻俯视的面庞出现在视野边缘。
“你醒了。”刚才还一脸担心,见我睁眼有些激动,说话几乎毫无衔接的换上一副沉稳冷寂的口气。
我鼻梁似乎贴着什么东西,伸手一摸,发现是氧气瓶的面罩。
“哪来的氧气?”
“这是我的,你的已经没有氧气了。”
“我记得你用过吧……”这话没说出口,我后脑勺无力的蹭了蹭后面垫着的东西。布料厚重,隐约感知到底下包裹的柔软。结合宋缱绻看我的角度,估计是她的膝盖。
“走着走着你突然晕倒,吓我一大跳。要是你在我身边死去,解释起来可得费劲了。”
我又吸了口氧,手心覆在宋缱绻的手背,连手带瓶的挪开我的鼻孔。“怕什么,不是你杀的。”
“看到你晕倒,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吧。”宋缱绻手臂后缩,氧气瓶插回背包的水袋:“还能站起来吗?如果不行,我看有没有路过的摩托车,把你载下山得了。反正你已经到过最深秘境。”
“试试。“我说,声音嘶哑的不成调。
先侧身,右臂肘撑地,手掌压进混着冰渣和枯草的泥土,吃力的支起极限空泛的身体。
宋缱绻撤走了温柔的膝盖,我喘了口气,腿一蹬,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站起来。
“能起来就说明不算太糟糕,接下来你想去哪里?”
“不知道,”我说,拍了拍手掌和裤子的泥泞:“我来云南的主要目的也不是旅游,你想去哪去哪吧,顺路把我送到一个可以安顿的地方,我会付车费的。”
宋缱绻沉默着没说话。
SUV把我们载回香格里拉市区,我们在出发前暂住的民宿的停车区,望着挡风玻璃里较为宽敞的水泥路和大楼外围的一排点缀氛围的花圃,相互默契的让意识为此驻留一段时间。
“我要回家了。”宋缱绻好半天才扭过头,寻常的语气对我说。
我不感到意外,微笑的回应:“这些天有劳你,路上注意安全。油费不够的话,我这边还有点现金,你先拿去用,别半路没油了。”
“那不至于,我说的是旅游经费紧缺,但我个人生活费还有些剩余,只是不想调动出来。”
“那就好,”我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和我从相遇到现在快要离别,历程几乎无太多的波澜壮阔和起转跌宕,很平常不过的认识。
宋缱绻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会儿,从中间的扶手箱里取出一个苹果。提前洗好了,她抓起来就用整洁的贝齿去啃,粉红的苹果皮上剔出一片牙印边缘的白果肉。
“你要不来一个?”宋缱绻一边咀嚼,又从扶手箱取出一个大小相当的苹果朝我递了递。
我说我没胃口。
宋缱绻又放了回去,合上盖子,臼齿间碾磨的果肉发出沙沙的微响:“思考的时候,总喜欢吃点东西,这样会让我不那么平和的情绪得以抚平,那么多的慌张与不安都研磨细致。”
“我看你也不胖啊。”我半打趣的说。
宋缱绻淡淡笑笑,随后清亮的眸子如同披上黑夜的河流一样沉寂,黑色的倒影里印着星点半透彻的光:“你和其他男人不太一样。”
“我是女人?”
“我是说你的思想,你的灵魂,你想的比别人多,代价是远不如别人快乐。最重要的一点,你的清醒直接决策了你的行动。”
“是我不太成熟。”
“这恰恰是你觉醒的表现,”宋缱绻认真的说,咽下碾碎的苹果屑:“人生最重要的三个命题:我是谁?我从哪来?我要去哪里?很多人一辈子都弄不清这三个问题。”
“我也不懂。”
“起码你一直在追寻第三个问题,这让你在我眼里很特别……这……”
宋缱绻哽住到口的话语,臼齿磨着,研磨真空般难懂的隐喻。
半晌,她又咬了一口苹果,一边咀嚼,一边用指腹擦了擦车窗上暖气染上的一层雾,她遗憾略带悲伤的眸子在手指滑动的轨迹悄然显现,透明的蒙在窗外暗寂的风景上。
“是什么让两个受伤的梦接近,伤口形状不一却流着同样黑色的血。“她说,咀嚼的动作渐渐缓慢:”我想,是命运注定让相似又不同的人相遇,然后再离别。“
话音落下,车内只剩下暖气的嘶嘶和咀嚼苹果的沙软。玻璃上指腹拭过的痕迹重现蒙上淡淡的雾气,模糊外面悉疏的灯火。
我转头看她,她也侧着脸,目光落在两道牙印的苹果上,神情倒惯常的平静,但嘴角那细线一样的弧度惹的我再也抑制不住悲伤。
没有思考,发自本能,我伸手,缓慢的手指一步一步朝她沾着苹果汁的黏度靠近。
“你有面纸吗?“我问道,心想她这个时候只要掏出一张纸巾,就像饭后散步那样的闲致的擦擦嘴,我就收回来。
可她没有,削肩上的卡其色羽绒服僵了一下,咀嚼彻底停住。长长的睫毛抬起,雾霭般内底透亮的眼睛看向我,就像祈求残羹剩饭的野猫,眸子里脆弱的线条发出低沉的呜鸣。
很丝滑,我抹去她嘴角的苹果痕迹,沾的手指也黏腻。我们相互对视,鼻尖朝相反的两边歪,一边靠近。吻在一起。
别开后,我舌尖舔了下唇上她的味道,“血的味道。“
宋缱绻本就嘴唇干燥,贴触时不合时宜的开裂,渗出一点血。
她忽然像小女生一样扭过身去,额头盯住窗玻璃:“我前男友第一次把我推到墙上,强吻时也是这么说的。“
“情感的距离在唇皮出血的时候分开,或许就恰到好处了。感受过对方的味道,也在伤口撕裂前止损。”
“就像书页标签的花,压扁交给时间,至于枯味与艳丽,抛给未知,就是不留给自己。”
宋缱绻淡淡的说,呵出的热气接触玻璃瞬间凝成截然不同的水雾,窗外的香格里拉正沉入忧郁的蓝色,民宿招牌的led灯管每个零点七秒,由青转白,由白转青,规律的残酷。
宋缱绻终于动了动,肩膀塌下去,回过头时,脸上再没了任何复杂的情绪。“我一会儿就开车离开,恐怕不能送你去任何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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