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台,诗雅雨就被胃里的空落落的灼痛感惊醒。怀里的儿子还在熟睡,小眉头蹙着,大概是夜里没吃饱,连做梦都带着委屈。她撑着酸痛的后腰坐起身,目光下意识地瞟向门口——自“偷吃面包”事件后,林香的脚步声成了她每天最恐惧的信号。
“哗啦”一声,不锈钢碗重重砸在床头柜上的声响刺破了寂静。林香叉着腰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豁了口的搪瓷盆,盆里盛着小半碗飘着油花的米汤,汤面上浮着两片发黄的菜叶,底下沉着几粒碎米。“赶紧喝,凉了就倒了,别占着碗。”她的眼神像秤砣,在碗和诗雅雨之间反复掂量,仿佛在确认分量没有多给一分。
诗雅雨端起碗,指尖触到冰凉的瓷壁,胃里的灼痛更甚。这就是她的早饭:精确到“够润嗓子却填不饱胃”的米汤,连半勺米都舍不得多放。她仰头灌下,油腻的汤水滑过喉咙,没有半点暖意,只留下满嘴的铁锈味——那是搪瓷盆豁口磨出来的味道。
“碗洗了,放厨房水槽里。”林香盯着她喝完,伸手把碗夺过去,翻来覆去检查了三遍,确认没有残留,才冷哼一声,“记住了,这就是你的量,多一口都没有。上次偷吃东西的教训,得刻在骨子里。”
诗雅雨没敢应声,扶着墙挪到厨房。水槽里堆着章鹏昨晚吃剩的碗筷,油腻的红烧肉残渣还粘在盘子上,香味顺着空气飘进鼻腔,勾得她喉咙里的唾液疯狂分泌,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弯下腰。
上午喂完奶,饥饿感像潮水般涌来,比往常更猛烈。她坐在床边,看着孩子挥舞的小手,眼前阵阵发黑,连抱起孩子的力气都快没了。她想起昨天藏在衣柜角落的半块饼干——那是苏微上次偷偷塞给她的,被她藏了十几天,舍不得吃。可她刚伸手碰到饼干袋,门口就传来林香的脚步声,吓得她赶紧把饼干塞回缝隙,心脏狂跳得几乎要蹦出来。
“你在摸什么?”林香倚着门框,眼神像探照灯扫过衣柜,“我跟你说,别想着藏东西,这屋里的每一寸地方我都数过,少根针我都知道。”她踱步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诗雅雨,“是不是饿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偷嘴,现在知道难受了?”
诗雅雨攥着衣角,指甲掐进掌心:“妈,我有点头晕,能不能多给我一口饭……”
“头晕?装的吧!”林香嗤笑一声,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我看你就是懒,不想带孩子,找借口偷懒。当初我生章鹏,一天两顿稀饭,照样下地干活,哪像你这么娇气?饿几顿正好,省得你总惦记着偷东西。”
她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警告:“别想着跟章鹏告状,他知道你偷吃东西,正生气呢,说了要好好管教你。这都是为了你好,让你长长记性,知道什么叫规矩。”
规矩。诗雅雨咀嚼着这两个字,只觉得满嘴苦涩。在林香眼里,所谓的规矩,就是把她的饮食精确到“饿不死却始终处于饥饿”的状态,就是用生理的痛苦惩罚她“挑战权威”的行为。
正午的太阳升到头顶,客厅传来章鹏吃饭的声响——红烧肉的香气、米饭的软糯味,透过敞开的卧室门钻进来,像无数根细针,扎着她早已空瘪的胃。她听见林香给章鹏盛饭的声音:“多吃点,今天炖的肉烂,补身子。”然后是章鹏的应答:“妈,你也吃,别光给我夹。”
没有人问她饿不饿,没有人记得她也是个需要哺乳的产妇。
直到下午两点,林香才慢悠悠地端着午饭进来。还是那个豁口搪瓷盆,里面装着三勺米饭,压得实实的,刚好盖住盆底;旁边是小半碗排骨汤,汤面上浮着厚厚的油,底下只有一块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还有几根水煮青菜,煮得软烂发黑,连叶脉都看不清了。
“赶紧吃,我下午要去打牌,没时间等你。”林香把盆往床头一放,双手抱胸盯着她,“我盯着你吃,一粒米都不准剩,也不准掉。”
诗雅雨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扒拉着米饭。干硬的米粒剌得喉咙疼,没有盐味的青菜像嚼蜡,油腻的汤喝下去,胃里一阵翻涌。她吃得很慢,不是想磨蹭,是怕吃得太快,下一秒又会被饥饿吞噬。林香在旁边不耐烦地跺脚:“快点!跟喂鸡似的,磨磨蹭蹭的!”
一碗饭很快见了底,连菜汤都被她舔干净了,可胃里的空虚感丝毫没有缓解,反而更饿了。她放下勺子,眼巴巴地看着林香:“妈,我还没饱……”
“没饱?”林香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三勺米还不够你吃?你是猪吗?当初偷面包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天?”她一把端起搪瓷盆,转身就走,“饿着吧!饿到晚上就知道规矩了!”
门被重重关上,留下诗雅雨和怀里哭闹的孩子。孩子大概是闻到了饭味,又没吃到奶,哭得撕心裂肺。诗雅雨抱着孩子来回踱步,头晕得更厉害了,眼前的东西都在打转,后腰的酸痛和胃里的绞痛搅在一起,让她几乎要栽倒在地。
她扶着墙,慢慢挪到窗边,想透口气。楼下有个卖包子的小摊,热气腾腾的包子香味飘上来,勾得她眼泪都快掉下来。她想起以前在家,妈妈每天早上都会给她买两个肉包,皮薄馅大,咬一口全是汤汁。可现在,她连一口热饭都成了奢望。
傍晚五点,章鹏回来了。林香立刻迎上去,端出热腾腾的饭菜:“儿子,快吃,今天做了你爱吃的鱼香肉丝。”章鹏拿起筷子就吃,吃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问起诗雅雨。
诗雅雨抱着孩子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他们母子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一片冰凉。她的饥饿感已经变成了钝痛,蔓延到四肢百骸,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直到晚上八点,林香才想起她还没吃饭。这次没有搪瓷盆,只有一个小小的饭碗,里面装着几口冷饭,上面浇了点中午剩下的菜汤,已经凝固成了油块。“诺,给你的。”林香把碗扔在床头柜上,语气里满是嘲讽,“饿坏了吧?早知道当初就别偷嘴,现在吃冷饭,也是你自找的。”
诗雅雨端起碗,冷饭硬得像石头,油块腻得让人作呕。可她太饿了,饿到顾不得冷,顾不得腻,用勺子把饭压碎,一点点往嘴里送。饭渣剌得喉咙生疼,胃里像塞进了一团火,烧得她眼泪直流。
“慢点吃,别噎死了,到时候没人带孩子。”林香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嗑着瓜子,冷眼看着她,“我告诉你,以后每天就这个点给你送饭,量就这么多。什么时候你彻底记住规矩了,什么时候再给你多吃点。”
诗雅雨没有说话,只是埋头吃饭。她知道,跟林香辩解没用,求饶更没用。林香就是要让她饿,让她疼,让她在饥饿的折磨中彻底臣服,承认自己的“错”。
夜里,胃里的绞痛突然加剧,像有无数把刀子在里面搅动。诗雅雨蜷缩在床上,冷汗浸湿了睡衣,疼得几乎要晕过去。怀里的孩子被她的动静惊醒,哭闹起来。她想喊林香,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喊了也没用,只会招来一顿咒骂。
她咬着牙,用最后一点力气抱住孩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眼泪无声地掉下来,砸在孩子的发顶。她想起林香说的“规矩”,想起那精准控制的饭量,想起冷饭残羹的味道,心里的绝望和愤怒像火山一样快要爆发。
这不是规矩,这是刑罚。是林香用饥饿作武器,对她进行的生理和精神双重折磨。她像一只被圈养的动物,食物全凭主人的施舍,尊严被踩在脚下,连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都成了奢望。
可当她感受到孩子温热的呼吸,感受到他紧紧抓着她衣襟的小手,心里的那点火苗又重新燃了起来。她不能倒下,不能在饥饿中崩溃。为了孩子,她必须撑下去,必须记住每一次饥饿的滋味,记住每一次羞辱的瞬间。
这些痛苦,都会成为她逃离的动力。
天快亮的时候,胃绞痛终于缓解了些。诗雅雨抱着孩子,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她知道,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又会是精准控制的饭量,又会是无尽的饥饿和羞辱。
但她不怕了。饥饿可以折磨她的身体,却磨不掉她心里的决心。她会像野草一样,在绝境中扎根,默默积蓄力量,等待逃离的那一天。到那时,她要带着孩子,吃一顿饱饭,吃一顿热饭,吃一顿属于自己的饭。
门口传来林香起床的脚步声,诗雅雨深吸一口气,抱紧了怀里的孩子。新的一轮“刑罚”,又要开始了。但这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了麻木,只有冰冷的坚定。
喜欢深阱:假面围城里的光请大家收藏:(m.qishishuwu.com)深阱:假面围城里的光骑士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