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承认，不是个爷们。三节子说。
给他们啰嗦什么大哥，叫我说通通绑了，让家里拿钱赎人。一个马子破不耐烦的说道，同时还拉动了一下枪栓，吓唬众人。
三节子摇摇头，不妥，不妥，都是混穷的弟兄，咱不干这个事，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他们，我三节子可不好惹，还好，还好，想抓我领赏的没个，也不白算白来，这不还有五条枪么，怎么着也得百多块大洋不是，说着，揪起跟前的一个团丁的耳朵大声问，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几个团丁几乎同声说道，那个耳朵被揪的喊得尤其响。
郭修谋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正犹豫着，腚上挨了一脚，耳朵塞驴毛了，我们老大问听到了没，、还是刚才那个拉枪栓吓唬人的主。
踢我干什么，郭修谋说，又挪了挪屁股。谁知道话音刚落，屁股上又挨了一脚，郭修谋那个气啊，可是气归气，郭修谋不敢骂人，毕竟自己的小命在人家手里捏着，此刻他只希望三节子发现自己，讲苗家的面子放过自己。果不其然，三节子咦了一声，走过来，惊奇道，这不是郭保长么，你咋在这里，起来说话，起来说话，说着又对刚才踢郭修谋的那个手下说，这是老熟人，客气些。
郭修谋蒯了蒯头，说，到乡公所找茅厕解手呢，碰巧被你手下弄过来了。
三节子哈哈笑，你说咱老哥俩还真怪有缘分呢，三天前一起吃过饭，黑天半夜的又在这碰到了，缘分，真是缘分，对不住了郭保长，我给你赔个不是。
郭修谋尴尬地笑笑，哪能哪能，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三节子一抱拳，有机会请郭保长去敏河坐坐，我请你喝运河的老鳖汤，也算给你赔个不是，怨我的手下没眼色，得罪郭保长了。不过也巧哈，你老哥不在苗家庄呆着，深更半夜咋跑乡公所来解手，也不怨的弟兄哈，哈哈哈….
这哪是赔礼啊，倒是埋怨郭修谋不该来乡公所，可是郭修谋又不能抱怨对方，只好解释说，我来看大把戏呢，我嫌不好看，没意思，回去睡觉又睡不着，就顺道来看看老伙计，门房，就是门房老孙，这不巧了么，要知道大当家的来，我说啥得退避三舍。
三节子嘿嘿笑了两声，我也不没想到会遇到郭保长，对不住了，二虎，过来，给郭保长赔个不是。刚才踢郭修谋的一个年轻人走过来，敷衍地一拱手，对不住了郭保长，有空你去敏河，我做东请你下馆子，算是正式赔罪，实在不行的话你踢我两脚也行，算是抹平了，管不。说着一撅屁股，示意郭修谋踢他。
三节子一把把那个叫二虎的扒拉开，滚蛋吧，人家郭保长才不跟你一般见识呢，就你面子大，还你邀请他下馆子，木的不撑了你，说着转头对郭修谋说，郭保长，一定要去敏河啊，保证你吃好喝好。
郭修谋苦笑道，一定，一定，心下却想着，谁跟你一个马子头来往才是找事，传出去也肃静不了，为了尽快脱身，他只能违心地答应，他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对方，给自己一枪子也不是没有可能，据说，三节子的枪法可是山南赫赫有名。
那就这样说了，我在敏河等你，放心，到敏河保证你吃得好喝的好，提起我三节子没人不知道，保证有人领你去。
郭修谋说大当家的这样一说我还真的去趟呢。
那就这样说定了，三节子一抱拳，告辞了，说完，一声唿哨，大门外响起一阵马蹄声，少顷，一个人骑着马冲进了乡公所的大院，他身后五六匹马，马背上一个人也没有。三节子几个人翻身上马，临行前又冲郭修谋一抱拳，一定啊，说完，一行人在哒哒的马蹄声中消失在黑暗里。
这叫什么事？郭修谋冲着黑暗中消失不见的三节子嘟囔了一句。
二半夜回到家里，女人还没睡，看到郭修谋她打了个哈欠说，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回？汗湿的衣服贴在身上难受的很，郭修谋变脱衣服边说，不是给你说了么，留门就行，看完玩把戏又去老孙头那边闲侃去了。女人打着哈欠睡去了，郭修谋却一点睡意都没有，擦洗过胶黏的身子，他泡了杯茶，回想着乡公所的一幕，不由地庆幸捡了一条命。
郭修谋刚睡下，就听到咚咚的拍门声，接着有人喊保长，保长。
郭修谋有些恼，却也不便生气，深更半夜拍门叫他，必定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有事找保长，这也是惯例。当保长这么多年，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二次。
第一次，他当保长的第三个年头，那年暮春的一天夜里，家里的门也是这样砰砰响起，等村里德山因为小事骂了女人一顿，说气话要休了女人，女人一时想不开，趁家人都睡了，一根绳子吊死在枣树上。德山的丈母娘家就在青石街，四个如狼似虎的小舅子，人送外号赵家五虎，怕娘家人找事，德山请郭修谋帮忙出谋划策。
每逢夏天，苗家庄的男人都喜欢跑到外边去睡，秉承也不例外。女人当然没有男人随便，就是外边再凉快，再没有蚊子，她们也只能睡在家里。在青石街看完把戏，秉承胳肢窝夹着床薄被，一手抱着苫子就去了村头的大桥上睡。屋里热，睡不着，秉承的女人就搬了床苫子铺在了自家院子里，插好门睡了。迷迷糊糊中，男人又回来了，二话没说压到身上就干。秉承女人干了一天的活，又累又困的她连眼都不想睁，任由男人鼓捣。
睡了一觉，秉承的女人被敲门声聒醒了，一问才知道是男人秉承。女人嘟嘟囔囔开了门，抬头看看星星，二半夜，不明白秉承这个时候回来干嘛。秉承进来后就拉着女人往苫子上倒，嘴里说着还能有什么事，手已经把女人的衣服掀起了。女人说刚才不是弄完了么，不是你？说完这句，女人才突然明白大事不妙，不用说，被人抽了篓子占了便宜了。秉承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他立马骑到女人身上给了女人俩耳刮子，问谁弄完了，嗯，谁，你给我说，妈的屄，我宰了他。女人吓坏了，哭着骂，娘、娘、娘你光知道去外边睡，好东西都让人偷走了，我哪知道是谁，二半夜的来到就干，除了你还有谁。秉承气坏了，啪啪又给了女人两巴掌，妈的屄，也不睁眼瞧瞧，连谁日的你都不知道，是不是光自了？
东院的三婶子听到动静在墙那边大声问，你嫂子，什么东西少了，我帮你骂。其实，三婶子已经知道好东西被人偷走什么意思了。
女人平白无故被人占了便宜，秉承坐不住了，思来想去那个人只能是邻居李三孩。李三孩跟秉承差不多大，因为家里穷，至今没说妥家口，三十多还光杆子一个，再加上他有过翻邻村寡妇墙头的经历，秉承由不得不往他身上怀疑。秉承的理由很简单，别人谁知道我不在家，别人谁知道女人睡在了院子里…..秉承的分析不无道理，两家的墙头又不高，踮起脚尖就能看个一清二楚，要说这事不是李三孩干的谁都不信。
其实，若不是女人大咋呼好东西都让别人偷走了，引来了东院快嘴的三婶子，秉承就打算吃下那个哑巴亏了。怀疑李三孩不假，毕竟没当场逮住，李三孩若不承认谁也没招，女人又没看见，更要命的是女人自始至终都夹着眼图舒服了，这事传出去太丢人。问题是这事被历来快嘴的三婶子知道了，三婶子一知道，那整个苗家庄的人都会知道，秉承再装聋作哑欺骗自己会被别人笑话死，女人让别人日了也不敢吭声，还是人么，秉承怕人说闲话，就去踹李三孩的门。李三孩的门虚掩着，差点把秉承晃倒。秉承边踹门边骂，我叫你偷，我叫你偷，贼种。
秉承踹李三孩门的时候，早已有人跑过去告诉了李三孩。秉承刚回到院子里，李三孩就围门了，李三孩说，姚秉承你出来。秉承正在院子里喘粗气，李三孩的木门看着破，踹散板却不是那么容易，有一下差点把他晃倒，手脚并用，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李三孩的门踹烂。秉承自觉出了口恶气，回到家也睡不着，就坐在石台子上歇息。秉承没有想到干了坏事的李三孩还这么嚣张，敢围门喊，让他出去。秉承有些打怵，本来打不过李三孩，自小就是，瘦小干巴的秉承比李三孩矮了半头都不止，寻常打闹秉承从没占过便宜，自知不是高他半头的李三孩的对手，可李三孩找上门来，更何况自己有理，秉承挺着胸脯就出去了，临出门时，他顺手把顶门杠抄在了手里，有了它动起手来不吃亏。
李三孩说，你踹我的门干嘛？我的门哪里得罪你了？是碍你吃了还是碍你喝了，大半夜的你踹他？
秉承没想到李三孩倒打一耙，他愣了一下，你自己清楚。
李三孩也是一愣，我自己清楚，我清楚什么？
秉承当然不好意思说你偷日我女人，那么多看热闹的人，这话秉承说不出口，秉承只好转移话题，他回说道，我咋不踹别人家的门，谁孬种我踹谁的门。
李三孩骂道，你才是孬种，孬种才踹我的门，说着，李三孩冲周遭黑压压的人说，你说这人有毛病吧，黑天半夜的踹我的门，都给我踹烂了，你说我哪里得罪你了，就是死你得让我死个明白吧，发哪门子邪，当着大伙的面你说说，否则我给你没完。
秉承冷笑道，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给我没完，我还给你没完呢，你给我说，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李三孩嗤一下笑了，我干什么？我睡觉了了呗，大井沿，你问问，不都是？
这话堵得秉承哑口无言，本就是没有证据的事，之所以踹李三孩的门全是气昏头了，若让他拿出证据，他还真的拿不出，李三孩在大井沿睡觉人尽皆知，自己也在大桥头睡，黑天半夜的，就是李三孩干的坏事，他一个死不承认谁也没招，若是用强势必留下证据，问题是自始至终女人都没睁眼，当然更谈不上认出是谁了，毕竟一开始她就把对方当成自家男人了，这事谁也怨不得，要怨只能怨自己，怨自己女人糊涂，蠢笨。
你，你不要脸。憋了半天，秉承来了这么一句。
围观的人全笑了，可是都憋着，没有笑出声，不要脸这句话放在一个喜好翻寡妇墙头的人身上实在轻如羽毛，不值一提。许多人心里暗暗就看轻了秉承，这个事，这个丑事，还有什么好说的，上去一顿就是了，自古以来就要杀父夺妻只恨一说，既然认定对方欺负了自家女人，还闲扯什么要脸不要脸，男人挽回面子的唯一手段就是干一场。
李三孩嗤一声笑了，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毋庸置疑，那笑里饱含太多的不屑，我不要脸？你得给我说清楚，我哪里不要脸了，我没做的事打死我也不承认，今天当着大伙的面你给我说清楚，我好歹还是个童蛋子，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呢，给你说，我以后要是说不妥媳妇我就怨你，是你败坏了我的名声。
围观的人彻底忍不住了，都嘿嘿笑起来，就他李三孩还童蛋子，这话简直能笑掉大牙，小寡妇的墙头翻得裤裆都磨烂了，还童蛋子，也真亏他能说出口。
别人都笑了，唯独秉承没笑，李三孩的话在秉承的耳朵里分明就是骂人，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做下了坏事非但不承认，翻过来倒打一耙，秉承彻底被激怒了，他嘴上说着我叫你不要脸，身子却扑了过去。
谁知道平时从来不忌惮秉承的李三孩嘴上说着干嘛干嘛，却一闪身躲开了。看热闹的当然不能看着他们打起来，于是就有几个精壮汉子拦在了秉承和李三孩之间，有的劝着秉承，有的劝着李三孩，并把他们拉开三步的距离。李三孩看有人拉架，他指着秉承不甘示弱地叫道，我可不是怕你秉承，我只是不想黑天半夜的跟你一般见识，你说我是揍不过你还是骂不过你？我不想理你，你可别蹬鼻子上脸，我还是那句话，我没干瞎事，我敢骂誓，谁干的瞎事谁烂那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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