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归来后,把庵堂偶遇陈先如、路上劝其弃暗投明的事讲给张境途。张境途严肃斥责她的冒险举动,直言她这般自作主张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表现。谢兰?明白他的担忧,承诺往后定不再独行其是。
就在这日午后,恋儿醒过来了。消毒水的味道先一步钻进鼻腔,呛得她睫毛狠狠一颤。入目是素白的帐顶,窗外的天光柔和洒落。胸口的剧痛淡了许多,换成了一种钝钝的沉麻,她动了动手指,触到一片柔软的锦缎——这不是阴曹地府的冰凉,是活着的温度。
活着?
这个念头像惊雷劈进混沌的脑海,恋儿猛地睁大眼,随即又触电般闭上,脸颊“腾”地烧起来,连带着耳根都烫得惊人。
她想起来了。巷子里的枪响,胸口炸开的剧痛,小姐撕心裂肺的哭喊,还有她攥着最后一口气,贴着小姐耳边说的那些话——忘川河的折磨,千年的等待,还有看向张境途时,那一眼藏不住的情意。
更要命的是,混沌中飘进耳里的那些话,此刻竟断断续续地清晰起来。小姐说的“忘川河”,张大哥说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是真的听到了,还是濒死的幻觉?
恋儿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分不清那段记忆的真假,只知道一想起,愧疚和羞赧就像潮水般涌上来,堵得她心口发闷。她不过是跟在小姐身边的丫头,平凡得像院子里的野草,怎么敢肖想张大哥?更别说,小姐与张大哥本就情意相投,她这番剖白,岂不是让小姐为难?
她宁愿自己从没醒过来,宁愿那些话、那些心思,永远埋在那场雨夜里。
门轴“吱呀”一声轻响,带着晨露凉意的脚步声停在床边。恋儿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指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攥得锦被起了皱。
她能感觉到一道熟悉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还有几分小心翼翼的担忧。
“是小姐。”
“恋儿……”谢兰?见她睁眼,瞬间红了眼眶:“你醒了!……张医生说你能撑过来就是奇迹,果然我的恋儿最坚强。”
谢兰?抱住她,温热的脸颊落在恋儿的额头上,烫得她浑身一颤。她猛地咬紧下唇,一双眼睛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眼泪还在不断往下掉,
“小姐……我说那些话,你千万不要介意……那是我骗你的,是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才胡说的胡话……你别往心里去,好不好?”
谢兰?坐直身子,看着她这副慌乱又狼狈的模样,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抬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声音软得像棉花:“傻丫头,你我之间,哪里还有什么要隐瞒的?”
恋儿的眼泪瞬间决堤,把脸埋在谢兰?的肩头,肩头不住发抖:“我……我不该说那些话的……我知道张大哥喜欢的是你,我不该……”
话没说完,就被谢兰?打断,眼底是澄澈的坦荡:“我对他,自始至终都只有兄妹之情,把他当亲大哥一样敬重依赖,从没有过别的心思。”
恋儿猛地抬起头,眼睛睁得圆圆的,满脸不敢置信:“小姐?可、可张大哥他……他看你的眼神明明就不一样!他心里是有你的!”
谢兰?淡淡一笑,指尖拂过鬓角的碎发,语气平静却通透:“感情从来不能强求。他的心思我懂,但我的心,从来不在他那里。”
她低眼看向恋儿,眼底盛着真切的期许,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张大哥是难得的好人,值得一份全心全意的喜欢!这世上,只有你的纯真 ,才配得上他那份赤诚——你为他宁肯跳忘川河,为铜蛇铁狗咬噬,受尽折磨只为千年的等待,这样真挚的爱恐怕世上找不出第二人。”
恋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连耳根都烧得发烫。她慌忙低下头,指尖攥着锦被微微发颤,声音细若蚊蝇:“我……我……”
谢兰?柔声道:“你骗不了我。两年前你向我说起忘川河时,我就猜到了。只不过当时我和大小姐一心想把你许配给振宇——他是我陈家的二少爷,仪表堂堂,有才有家世,性子又体贴,对你更是上心,只想着你跟着他定会安稳幸福,所以我才没往下深想。若不是你濒死之际亲口说喜欢张大哥,我险些就错点了鸳鸯。”
“可是……小姐,我怎么能和你比?你是天上的月亮,而我只是地上的尘埃,连仰望他的资格都没有……只有你,才和他门当户对、天造地设啊。”
谢兰?伸手捏了捏她皱成一团的脸蛋,语气带着点嗔怪,又满是认真:“傻丫头,门第尊卑是世俗的规矩,哪能框得住真心?若真要论门当户对,你为他跳忘川河的勇气,比任何高贵的出身都珍贵百倍。”
她坐得离恋儿近些,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想起谍战生涯里风雨无常,眼底掠过一丝涩意:“恋儿,你我已经选择了以身报国这条路,随时都会面临生死,没有时间去犹豫和逃避。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该勇敢地争取一次,哪怕结果未必尽如人意,至少将来回忆起来,不会留下遗憾。”
恋儿的眼泪滑落,但她的眼神却渐渐明亮起来。她看着谢兰?,喃喃道:“小姐,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的妹妹啊!”她莞尔一笑,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一双清亮的眸子弯成了好看的弧度,眼底盛着化不开的暖意,“你长大了,可不是当年那个怯生生的小丫头了。如今的你,早已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人,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气和智慧。这样的你,有什么理由退缩呢?”
恋儿怔怔地看着她,眼眶依旧泛红,可那股子慌乱的羞赧里,悄悄透出了一丝松动。“笃笃笃”,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随即门被推开一条缝。
张境途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粥走了进来。眉峰微拢,下颔线利落分明,俊朗的眉眼间透着几许沉稳。
恋儿的脸“腾”地红透了,像煮熟的虾子,慌忙低下头,把脸埋进被子里,连耳根都红得快要滴血,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藏起来,却又忍不住的偷偷抬眼瞄了一眼张境途,又迅速低下头,满心里都是说不出的慌乱与难堪还有几许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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