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从通道上方传来，越来越近。
我没有动。
剑还握在手里，指向入口。刚才那一战留下的余劲还在经脉里流转，光柱的能量也没有散。我能感觉到身体的状态很好，比之前更稳，连呼吸都像是和地脉同步。
但这些人不是敌人。
我早该想到的。暗影余党不会成群结队走正门，他们只会从缝隙里钻出来。这些脚步太整齐，节奏一致，像是被什么牵引着走来的。
我低头看了一眼剑尖。
它没有震，也没有发出那种自动追击的波动。刚才对付那些黑衣人的时候，剑会自己反应，哪怕我没动念头，它也会顺着敌意斩出去。现在它很安静，像一块普通的铁。
我知道来的是谁了。
他们是被通天光柱引过来的，是之前一起战斗过的同伴。他们的身影开始出现在通道口，一个接一个冒出来，脚步虚浮，眼神涣散。有人身上还带着伤，血迹已经干了，可身体还在往前走。他们不是靠自己走的，是被某种力量拖进来的。
七角红莲碎片突然颤了一下。
贴在我衣襟上的那几块，原本温温的，现在开始发烫。它们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边缘微微翘起，像是要飞出去。我伸手按住其中一块，掌心立刻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这不是巧合。
他们出现的时间点太准了。正好在我打退上一波人之后，在祭坛能量最满的时候。这地方不能一直开着，光柱撑不了太久，一旦断了，所有连接都会消失。
我明白了。
要解开永恒之秘，光靠守住不行。我已经试过一次战斗，也试过拼死不退。但现在看来，真正需要的不是对抗，而是送出。
就像上次用舍身咒把宋君婉她们送离血池一样，这次我也得做同样的事。只是这一次，我不再是被迫启动咒术，而是主动去召它回来。
我松开手。
红莲碎片没有飞走，但热度没降。我抬起左手，指尖划过右臂，割出一道口子。血流出来，滴在地上，刚碰到石面就蒸腾成一丝红雾，迅速被地面吸收。
七角位置同时亮了一下。
不是强光，是一种沉下去的暗芒，像是地底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我能感觉到脚下传来的震动，比之前更慢，也更深。这不是攻击前的征兆，是回应——祭坛在等我做出选择。
我闭上眼。
双手慢慢抬到胸前，掌心相对，手指交错成印。这个动作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次发动舍身咒时，就是从这里开始的。那时候我不知道后果，只知道必须把她们送走。现在我知道代价是什么。
七情劫锁链会回来。
它们不会再是从外缠上来，而是从我体内长出来。上次挣脱它们用了所有人的感情支撑，可现在我要主动让它们回来，就得用自己的血、自己的命去喂。
但我不能犹豫。
他们已经走到祭坛边缘了。我看了一眼最前面那个人，脸有点模糊，可身形熟悉。他左肩低一点，是因为以前被我撞伤过骨头。他是张大胖带来的丹房弟子，那天我们一起偷吃了三炉筑基丹，被罚扫了一个月的药渣。
他不该死在这里。
他们都该活着，去更远的地方。
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手印上。符文立刻浮现，是暗红色的，像烧焦的痕迹，顺着我的手臂往上爬。胸口开始疼，不是刺痛，也不是胀痛，是里面空了一块的感觉。那种空让我想停下，可我知道只要一停，整个仪式就会崩。
我继续结印。
第二道血从手腕划出，第三道从眉心擦过。每一道都精准落在咒印的关键节点上。我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开始倒流，不是往丹田聚，而是往四肢散，最后涌向心脏。那里本来有一团暖意，是之前众人情感注入留下的，现在它正在被抽走，用来点燃舍身咒的核心。
地面七角的红莲碎片全部离地升起。
它们不再贴着我，而是缓缓旋转，围绕着我的身体形成一个环。每一块都在震动，频率不同，可合在一起却像一首歌。我听不懂歌词，但能感觉到它的意思——它在问，你准备好了吗？
我没有回答。
只是把最后一道血洒向空中。
血珠还没落地，就被吸进了光柱。通天的光芒突然变色，从白转红，再由红转暗金。一道逆向的光流从顶端垂下，不落在我身上，而是绕着七角游走。它经过每一个红莲碎片时，都会带出一缕微光，像是把记忆抽了出来。
然后光流转向通道口。
那些走来的同伴，身体猛地一顿。他们的脚停住了，可眼睛还在动。有人张了嘴，像是想说话，可发不出声音。光流扫过他们每一个人，从头顶灌入，瞬间照亮了他们的轮廓。
我知道他们在看见什么。
他们看到了我没说出口的话，看到了我藏在心里的所有决定。他们看到了杜凌菲掉泪的那个瞬间，看到了宋君婉撑伞的身影，看到了血屠扑出去的那一撞。这些画面不是我放的，是舍身咒自己翻出来的。它要把我们之间的联系钉死，才能完成传送。
光流收回。
它回到我面前，凝成一团拳头大小的光球。我伸手碰它，掌心立刻传来一阵滚烫。这不是痛，是一种确认——他们已经被绑定了，只要我发动最后一步，他们就会被送到该去的地方。
代价是我。
我睁开眼。
看着那团光，轻声说：“走吧。”
话音落，我猛地将手印拍向胸口。
轰！
一股力量从内炸开。不是向外冲，是向内塌陷。我的骨头发出声响，肌肉紧绷到极限，皮肤表面浮现出黑色纹路，那是七情劫锁链重新生成的痕迹。它们从五脏六腑里钻出来，沿着血管蔓延，缠上骨骼，一圈圈勒紧。
第一道锁链绕上脖子时，我还能呼吸。
第二道穿过肩膀，压断了锁骨。
第三道缠住腰腹，五脏像是被攥住一样。我跪了下来，可没有倒。双手撑地，头抬着，眼睛盯着那团光。
它开始动了。
缓缓上升，脱离我的手掌，飞向光柱中心。就在它进入漩涡的一瞬，整座祭坛剧烈晃动。七角红莲碎片齐齐爆裂，化作七道流光，追着那团光冲进漩涡深处。
我知道他们走了。
传送完成了。
我撑着的手突然一软，整个人向前倾倒。锁链已经缠满全身，连手指都没放过。它们深深嵌进皮肉，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骨头。我能感觉到血在往外流，不是喷，是一点点渗，顺着锁链往下滴。
地面开始积血。
我没有去擦。抬起头，看向光柱顶端。那里已经恢复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我知道不一样了。他们不在这里了，去了更高的地方，能看到更多真相的地方。
而我还在。
锁链越收越紧。呼吸变得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拉扯断裂的肋骨。视线开始模糊，可我没有闭眼。我想记住这一刻的样子，记住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
风从裂缝吹进来。
带起一缕血丝，飘到半空，又落下。我的右手还保持着抬起来的姿势，指尖朝上，像是还在指着什么人。
嘴唇动了动。
说了两个字，声音很小，连我自己都听不清。
但我知道说的是——
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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