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姜宇这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情真意切的姿态,无懈可击的礼数,将自己摆在了一个纯粹的、为朋友之死而悲痛的位置上。
他周瑜若是有半点不悦,便落了下乘,显得小气、多疑。
尤其是在孙策灵前,在这么多江东旧部的注视下。
“汉王有心了。”
最终,周瑜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寒意却未减分毫。他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动作略显僵硬。
“灵堂之内,请。”
这便是同意了。
郭嘉站在姜宇身后,暗暗松了口气,手心里已经捏出了一层薄汗。他看着周瑜那张俊美却冰冷的面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周公瑾,果然是个极能隐忍的人物。主公这一趟,怕是比想象中还要凶险。
姜宇神色不变,脸上依旧是那副沉痛的表情。他对着周瑜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然后迈开步子,踏入了孙府的大门。
典韦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山,紧随其后。他没有看周瑜,也没有看那些手持长戟的亲兵,他的目光,只是牢牢地锁定在姜宇的后背上。谁敢动一下,他手里的双戟,便会立刻饮血。
府内的气氛,比门外更加压抑。
长长的甬道两侧,站满了披麻戴孝的仆人和将领。他们看着姜宇一行人走过,眼神各异。有好奇,有警惕,更多的,是一种混杂着悲愤和迷茫的敌意。
在他们眼中,姜宇是敌人,是那个让江东忌惮的荆州之主,是那个“夺”走了二夫人妹妹的男人。
现在,他却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孙策的灵堂。
姜宇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他目不斜视,一步一步,走得沉稳而肃穆。
灵堂设在正厅。
一踏入厅门,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香烛味便扑面而来,混杂着纸钱燃烧后的灰烬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刺激着人的鼻腔。
正厅中央,停放着一副巨大的黑漆棺椁。
棺椁前,一个身影,正跪坐在蒲团上。
那是一个女人。
她也穿着一身粗麻的孝服,乌黑的长发未经任何梳理,只是用一根白色的布带松松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下来,贴着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
她就那么静静地跪着,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随风飘散的落叶。她的面前,是一个火盆,里面堆满了灰烬。她的手,正机械地,往火盆里添着纸钱。
动作很慢,很轻,仿佛已经重复了千万遍。
整个灵堂,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纸钱被火舌吞噬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姜宇的脚步,在看到那个背影的瞬间,下意识地放缓了。
他知道她是谁。
周瑜领着他们,走到了棺椁前。
“伯符英雄一世,奈何天不假年。”周瑜的声音沙哑,他看着棺椁,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真切的痛楚,但话锋一转,却又意有所指,“只恨宵小之辈,惯于暗箭伤人,令人防不胜防。”
这话,既是在说刺杀孙策的刺客,又何尝不是在敲打姜宇。
跟在后面的郭嘉,眼皮跳了跳。
姜宇却像是没有听出弦外之音,他走到棺椁旁,对着棺椁,郑重其事地,三鞠躬。
“英雄落幕,宵小当诛。”姜宇直起身,声音沉凝,“公瑾兄放心,若查出真凶,宇必不袖手旁观。”
他接过仆人递来的三炷香,亲自点燃,恭恭敬敬地插在了香炉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
也就在这一刻,他的目光,终于和那个跪坐在蒲团上的女人,对上了。
不,不能说是对上。
因为那个女人的眼中,根本没有焦点。
她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又或许是感受到了有人站在她身前,遮住了跳动的火光。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一张脸,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映入了姜宇的眼帘。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苍白,憔悴,毫无血色。眼睑因为连续数日的哭泣而红肿着,长长的睫毛上,甚至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她的嘴唇干裂,起了一层薄薄的皮。整个人,就像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即将凋零的白玫瑰。
然而,即便是这样狼狈的姿态,即便是被无尽的悲伤所笼罩,也丝毫无法掩盖那份深深刻在骨子里的,倾国倾城的绝代风华。
她的眉,是远山黛,未经描画,却自带一股温婉的弧度。她的眼,是秋水波,此刻虽空洞无神,却依旧能想见,曾经是如何的顾盼生辉。她的鼻,是琼玉梁,小巧而挺直。她的脸型,是完美的鹅蛋脸,每一分线条,都像是上天最精心的杰作。
这是一种与貂蝉的妩媚妖娆截然不同的美。
如果说貂蝉是一杯烈酒,能瞬间点燃人所有的欲望。
那么眼前的这个女人,便是一杯清茶,初品只觉淡雅,细品之下,却能感受到那沁人心脾的,悠远的回甘。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眼神空洞,仿佛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姜宇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不是惊艳,不是欲望。
而是一种……混杂着欣赏与怜惜的,复杂情绪。
【检测到附近存在颜值98的绝色佳人,名为大乔,正处于悲痛之中。】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冰冷地响起。
98分。
果然。
姜宇的目光,没有在她脸上停留太久。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多余的注视,都是一种亵渎。
他上前一步,从旁边的仆人手中,拿起一沓纸钱,蹲下身,亲自投进了那个女人的火盆里。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
火焰升腾,映照着他的侧脸,也映照着她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夫人,节哀。”
姜宇开口了,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真诚的沉痛。
大乔的身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她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她看着眼前这个蹲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他很高,即使是蹲着,也比跪坐的自己高出半个头。他穿着和自己一样的素服,身上没有佩戴任何饰物,看上去,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前来吊唁的宾客。
可他的身上,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气度。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掌控一切的从容。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温和,像晚春的风,吹散了灵堂里那股令人窒息的,冰冷的死气。
“节哀?”
大乔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了几个沙哑破碎的音节。这是她这几天来,第一次,对一个外人说话。
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难听得让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她看着他,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活人才有的,名为“迷茫”的情绪。
“人死,不能复生。”
“我的夫君……死了。”
“我的人生……也结束了。”
她像是在对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一旁的周瑜,眉头瞬间皱紧。他上前一步,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硬生生止住了。
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些天,所有人都对她说“节哀”,可谁又能真正体会到她的悲伤?谁又能给她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姜宇没有说话,只是又往火盆里,添了几张纸钱。
火光,在他的眼中跳跃。
许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低沉。
“不,夫人。”
“你的人生,没有结束。”
“伯符英雄盖世,他若在天有灵,绝不希望看到你,是现在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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