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北山水库。
月光被薄云遮掩,只透下朦胧的微光,勉强勾勒出水面和周围山林的轮廓。
白日里碧波荡漾的水面,此刻是一片望不见底的深沉墨色,偶尔被夜风拂起细微的涟漪,发出近乎无声的轻响。
岸边,火把只点了三支,且用特制的罩子拢住大半光亮,只透出勉强照亮脚下的一小片区域。
老钱和墨问归并肩站着,身后是十二名精挑细选出来的勘探队员。
这些人中,有四个是潜龙军里水性最好的斥候,有六个是工坊里手巧胆大、参与过各种危险作业的资深工匠,还有两个是早年曾在南方打过井、对地下水流有过粗浅见识的老师傅。
所有人都换上了紧身的鲨鱼皮水靠,外面套着便于行动的短打,腰间捆着结实的浸油牛皮绳,绳索另一端牢牢系在岸边打下的深深木桩上。
脚边摆放着墨问归带人赶制出来的工具:带水晶观察窗的铜质窥水管、绑着加重块和浮标的探测筒、可以短时间在水下提供照明的密闭气死风灯、撬杠、短镐、以及几包用油布裹紧以防受潮的火折子和应急药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水汽、皮革和油脂的独特气味,更添几分紧张与肃杀。
墨问归压低声音,做最后的叮嘱:
“记住三点!第一,安全绳就是命!无论看到什么,感觉到什么,绳索传来预定信号,立刻上拉!第二,两人一组,互为照应,绝不可单独行动。第三,水下情况不明,以探查为主,标记可疑处即可,严禁冒险深入不明洞穴或强渡急流!明白吗?”
“明白!”十二人低声应和,声音短促有力。
老钱补充道:“第一批下去四组八人。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沿着水库边缘,特别是岩石陡峭、水草丛生、或者以往传说中水流有异响的地方,用窥水管和身体感受,仔细搜索。剩下两组和我们在岸上策应,随时准备接替或救援。”
被点到的八人迅速检查了一遍装备,互相拍了拍肩膀,然后走到各自分配的方位岸边。
“下水!”老钱一挥手。
噗通……噗通……接连八声轻微的入水声。
八条身影如同灵巧的大鱼,悄无声息地滑入墨黑的潭水,只在最初溅起些许水花,旋即被深邃的黑暗吞没。
岸上的人立刻握住对应的安全绳,全神贯注地感受着绳索传来的每一丝细微颤动,那是水下同伴与岸上唯一的联系。
时间在寂静与紧绷中缓慢流逝。
只有夜风掠过林梢的沙沙声,和岸边人压抑的呼吸声。
墨问归盯着水面,眉头紧锁。
老钱则半蹲着,耳朵几乎要贴到地上,仿佛在倾听大地深处的脉动。
约莫一盏茶功夫后,北侧和西侧的绳索接连传来有规律的扯动——这是事先约定好的“无异常,准备上浮”信号。
岸上人开始缓缓收绳,不一会儿,两组人湿漉漉地爬上岸,大口喘着气,摇了摇头。
“北边近岸水底多是淤泥和碎石,坡度平缓,未见异常洞穴或强流。”
“西侧岩壁陡直,但表面光滑,用窥水管探了十几尺深,除了些小鱼和水草,没发现什么。”
老钱和墨问归点点头,示意他们先去火边烤干身体,换上备用衣物。
目光转向东侧和南侧。东侧的绳索一直稳定,显示水下人还在移动探查。
而南侧……绳索的动静有些奇怪,并非规律的上浮信号,而是断断续续、方向不定的轻微拉扯。
“南边有问题。”老钱低声道,和墨问归一起快步走到南侧绳索旁。
握紧绳索,能感到另一端传来的力度变化,时而松弛,时而又微微绷紧改变方向,显然水下的人正在某种复杂地形中活动或遇到了什么状况。
“拉一下,询问情况。”墨问归示意。
岸上操控南侧绳索的两人,按照约定,有节奏地扯动了三下绳索。
很快,绳索传来回应——先是两下急促的扯动(表示“有发现”),接着是三下稍缓的扯动(表示“需要支援或进一步探查”)。
“有发现!”握绳的人低声报告,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
老钱和墨问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期待。
“让水下的人浮到能呼吸的位置,换气,然后带一盏气死风灯下去,做初步标记。我们准备第二组支援。”墨问归迅速下令。
命令通过绳索传递下去。
片刻后,南侧水面哗啦一声轻响,两颗戴着皮质头套的脑袋冒了出来,正是那两名曾打过井的老师傅,姓陈和姓赵。
两人扒着岸边岩石,大口喘息,眼中却闪着激动的光。
“老陈,老赵,下面什么情况?”老钱递过去两块布巾,急切问道。
陈师傅抹了把脸,声音因寒冷和激动有些发颤:“钱……钱头儿,墨先生!下面……下面真有古怪!我们沿着南边石壁往下探,大概下去了七八丈深(约二十多米),水温开始明显变凉,水流的感觉也不一样了,不是从上往下的沉降流,而是……而是从石壁里面往外渗的横流!”
赵师傅补充道:“我们用手摸,用脚探,那一片石壁……不像是实心的!敲击声发空!而且石壁上有很多缝隙,大的能塞进拳头,冰冷的水就从那些缝隙里涌出来,力道不小!我们试着用短镐撬了撬边缘一块松动的石头,结果……结果好像触动了什么,那石头后面,黑乎乎的,像是个窟窿!一股更强的吸力从那窟窿里传出来,差点把老陈的脚吸进去!”
“窟窿?吸力?”墨问归眼睛猛地睁大,“有多大?你们看清里面了吗?”
陈师傅摇头:“看不清,太黑,水也浑。但那吸力是真的,像是……像是后面有很大的空间,水流在往里灌!我们没敢再动,赶紧发了信号。”
墨问归略一思索,果断道:“老钱,你带第二组,带上所有气死风灯和撬杠短镐,跟我一起下去!陈师傅,赵师傅,你们先上来休息,指路!”
很快,墨问归、老钱,加上另外四名胆大心细的队员,重新检查装备,尤其是气死风灯——这是一种利用油脂和特殊灯芯在密闭铜罩内燃烧的灯,虽不能持久,但能在水下提供短暂照明。
每人腰间的牛皮绳也换成了更长的。
六人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中,在陈、赵二人指引下,迅速下潜。
水下是另一个世界,寂静、黑暗、冰冷。微弱的天光早已无法穿透,只有手中气死风灯透过水晶罩子散发出的一团昏黄光晕,勉强照亮周围几尺范围。
水压随着深度增加,耳膜感受到明显的压迫感。
下潜到约七八丈深度,果然感觉到水温骤降,水流方向也变得紊乱。
墨问归示意众人靠近南侧石壁。
在晃动的灯光下,一片布满深色苔藓和水蚀痕迹的岩壁显现出来。陈师傅所指的那片区域,岩石颜色更深,质地似乎也更疏松。
老钱游过去,用手仔细触摸,然后接过同伴递来的短镐,用镐头轻轻敲击。“咚……咚咚……”声音沉闷中带着空响,与敲击旁边实心岩壁的“笃笃”声截然不同。
“就是这里!”老钱通过预先约定的手势确认。
墨问归游近,举起气死风灯,凑近岩壁仔细观察。
只见岩石缝隙间,果然有丝丝缕缕的冷水不断渗出,带走周围的热量。
他注意到,靠近底部一块明显有撬动痕迹的、比面盆略大的石块周围,渗水尤为明显。
墨问归对老钱点点头。
老钱会意,和另一名队员游到那块石头两侧,将撬杠插入缝隙。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用力!
“嘎吱……咔……”
一阵沉闷的摩擦声通过水流传导开来。
那块石头被撬动了!
就在石头移开的瞬间,一股明显强劲的暗流猛然从石后黑洞洞的缺口涌出,险些将老钱手中的撬杠冲走!
缺口暴露出来,约莫有半人高,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强劲的水流正持续不断地从缺口内涌出,带出阵阵刺骨的寒意和隐约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低沉轰鸣!
墨问归心中剧震,强压下激动,将气死风灯小心翼翼地从缺口伸了进去。
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照亮了缺口后的景象——那绝非天然形成的狭小石缝,而是一个明显有着人工开凿痕迹的、倾斜向下的通道口!
通道口边缘岩石规整,虽然布满岁月的侵蚀痕迹和水垢,但那些斧凿的线条依然隐约可辨!
通道深处,黑暗浓郁,水声轰鸣仿佛来自九幽,而那涌出的水流,冰冷、清澈、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千万年的气息。
更让墨问归头皮发麻的是,在灯光扫过通道内壁某处时,他似乎看到了一些模糊的、非天然的刻痕,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或图案,但光线太暗,水流扰动,看不真切。
这哪里是什么简单的“地下暗河出口”?这分明是一个被掩埋了不知多少岁月、可能有着人工干预痕迹的、通往大地深处的神秘水道入口!
老钱也看到了通道口的人工痕迹,震惊地望向墨问归。
墨问归深吸一口冰凉的潭水(通过特制的呼吸管),强行镇定下来,迅速打出手势:标记位置,测量缺口大小和水流速度,收集水样,然后……撤退!
此地不宜久留,需要立刻将情况回报给王爷和郭、苏二位先生!
勘探队员们按指示迅速行动。
有人用特制的颜料在缺口旁岩壁上画下显眼标记;有人用系着绳子的浮筒投入缺口,估算水流速度;有人用小铜瓶小心翼翼采集涌出的水流样本。
做完这一切,墨问归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幽深、神秘、仿佛隐藏着无尽秘密与可能的通道,果断挥手:上浮!
当墨问归、老钱等人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满腔的震撼爬上岸时,天色已近拂晓,东方天际透出鱼肚白。
留守的队员立刻用干燥的毛毯裹住他们,递上温好的姜汤。
墨问归顾不得浑身发抖,抓住老钱的手臂,声音因为激动和寒冷而嘶哑:“老钱……我们……我们可能找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不是简单的暗河……那下面,有古怪!”
老钱同样满脸震惊,重重点头,看着手中那瓶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清冽冰冷的水样,沉声道:“立刻回报王爷!这水……这下面的东西,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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