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头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陆峰手中的三粒药丸，又扫了眼地上裂开的药罐和未熄的火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陆峰心头狂跳，脑中飞速转着说辞，手心渗出冷汗，将那三粒粗糙药丸捏得几乎变形。
“这是什么？”王老头声音沙哑，一步步逼近。
“是...是我老家的一种糖丸。”陆峰急中生智，“手上磨得疼，想做点甜食解解苦。”
王老头嗤笑一声，突然伸手抢过一粒药丸，放在鼻下嗅了嗅，眼神微变。
“糖丸？当我老糊涂了不成？这分明是...”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再次仔细闻了闻，面露疑色，“药性混杂，火候失控，成分低劣...但又确有一丝聚气散的药味。你小子从哪里偷学的炼丹？”
陆峰知道瞒不过去了，扑通一声跪下：“王老明鉴，小子不敢偷学！只是前几日清理废丹房时，捡到一本破册子，上面有些图画，一时好奇就...”
“册子？什么册子？”王老头目光如炬。
陆峰不敢隐瞒，从怀中掏出那本《基础丹术手札》，双手奉上。
王老头接过册子，随意翻了几页，冷哼道：“张三那废物的东西，居然被你捡到了。怪不得炼出这等垃圾。”
他嘴上说着，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一个毫无根基的杂役，用破药罐和废料，居然真能炼出成型的丹药，尽管品质低劣得可怜，但这份悟性和执着...
王老头沉默片刻，突然道：“伸手。”
陆峰不明所以，伸出那双布满血泡和水泡的手。
王老头将剩下两粒药丸拍回陆峰手中，声音依旧冷硬：“今晚把柴房那堆灵木劈完，劈不完明天滚蛋。这垃圾糖丸自己留着吃吧，吃死了别怪我没事先提醒。”
说完竟转身就走，还把那张三的手札也揣进了自己怀里。
陆峰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就...没事了？不仅没受罚，还默许他留下了那两粒聚气散？
他看向手心那两粒灰扑扑的药丸，心中涌起一股狂喜。
是夜，陆峰真的乖乖去劈柴了。不仅劈完了指定那堆，还把明天要劈的也提前劈了一小半。手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但他心中火热。
回到陋室，同屋的杂役早已鼾声如雷。陆峰借着窗外月光，小心翼翼取出那两粒聚气散。
按照手札上所说，服用丹药后需打坐炼化，方能最大程度吸收药力。他盘膝坐在硬板床上，将一粒聚气散放入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涌入喉中，随即散向四肢百骸。陆峰连忙按照入门时发放的《基础吐纳法》引导这股气流。
然而那暖流在体内运行不过一个小周天，就迅速减弱消散，仿佛雨水落在干旱的土地上，顷刻间就被吸收殆尽，效果微乎其微。
“果然...劣品资质。”陆峰苦笑。这聚气散虽品质低劣，但对普通杂役应该也有些效果，于他却几乎如泥牛入海。
他不甘心，将第二粒也服下。这次他全力运转吐纳法，试图捕捉每一丝药力。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现，想起手札上的一段备注：“聚气散药性温和，然五行失衡者服之，如竹篮打水，十不存一...”
五行失衡？五行杂灵根不就是典型的五行失衡吗？
陆峰福至心灵，不再均匀引导药力，而是尝试着将那股微弱暖流先引入肝经（属木），再转入心经（属火），接着是脾经（属土）、肺经（属金）、肾经（属水），按照五行相生的顺序循环引导。
起初十分艰难，那点药力几乎难以驱动。但奇迹般的，当药力完成一个完整的五行循环后，竟然壮大了一丝，并且更好地融入他的经脉！
当第二粒聚气散的药力完全吸收后，陆峰惊喜地发现，自己竟清晰地感受到了一丝气感！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确确实实是引气入体的征兆！
按照这个速度，若有足够的聚气散，他或许真能在数月内完成引气入体，正式踏入炼气一层！
然而问题接踵而至：材料从哪来？没有药罐如何炼丹？王老头虽然默许了一次，但会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吗？
第二天干活时，陆峰格外卖力，不仅完成了双倍的劈柴量，还主动帮王老头整理了杂乱的药材仓库。
王老头冷眼旁观，不置可否。
傍晚时分，陆峰正在吃饭，王老头突然扔过来一个东西。他下意识接住，发现是个陈旧但完好的小药罐，罐底甚至隐隐有符纹痕迹，虽已模糊不清，但比他那破罐子强多了。
“仓库里捡的破玩意儿，占地方。”王老头嘟囔着走开，“某些人手脚干净点，别什么垃圾都往怀里揣。”
陆峰愣了片刻，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朝着王老头的背影深深一揖。
有了正式药罐，陆峰炼丹的底气足了不少。他继续偷偷收集药渣废料，并开始留意丹堂弟子处理药材的方式。他发现那些弟子在处理某些药材时，会剔除掉部分根须或叶片，而这些“边角料”往往还残留着不少药性。
陆峰开始有针对性地收集这些“垃圾”，甚至用自己省下的口粮与其他杂役交换他们捡到的特定药渣。
几天后，他攒够了第二炉聚气散的材料。
这次他有了经验，严格控制火候，按照五行相生的顺序依次投入药材，并尝试调动那丝微弱的气感来感知药液融合的情况。
一夜忙碌，东方既白时，药罐中传出淡淡药香。开罐一看，五粒圆润不少的淡灰色药丸静静躺在罐底。
成了！而且成丹数和品质都有提升！
陆峰压抑住心中激动，将丹药小心藏好。此后数日，他白天干活，晚上偷偷炼丹、修炼。在消耗掉所有五粒聚气散后，他终于成功引气入体，正式踏入炼气一层！
踏入炼气一层后，陆峰感觉世界都不同了。耳目聪明了不少，力气也增大了许多，劈柴效率大大提高。最神奇的是，他能模糊地感应到周身空气中漂浮的灵气光点，虽然依旧难以吸收，但已是天壤之别。
然而新的烦恼来了：炼气一层后，普通药渣炼制的聚气散效果大减。他需要品质更好的材料，但这意味着需要灵石——而他身无分文。
这日，陆峰奉命去外门弟子居所送柴火。路过坊市时，他看到一个外门弟子正在摆摊售卖各种低阶丹药，其中赫然就有聚气散。
“师兄，这聚气散怎么卖？”陆峰忍不住问道。
那弟子瞥了眼他的杂役服饰，懒洋洋道：“一块下品灵石一瓶，一瓶五粒。买不起就别挡着做生意。”
陆峰暗暗咋舌。一块下品灵石！他得劈多少柴才能赚到？
他正要离开，忽然注意到那弟子摊位上的聚气散，色泽灰白，药香淡薄，似乎...还不如自己炼制的？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快步返回杂役区，找到正在晒太阳的王老头，深吸一口气道：“王老，我...我想请一天假，去山下坊市看看。”
王老头眯着眼：“去干嘛？你小子又打什么歪主意？”
“卖点...老家特产。”陆峰硬着头皮道。
王老头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咧嘴笑了，露出满口黄牙：“行啊。不过规矩懂吧？”他搓了搓手指。
陆峰心领神会，忍痛道：“所得三成孝敬王老。”
“五成。”王老头眼皮都不抬。
“四成！再多我真不如不去了！”
“成交。”王老头痛快答应，扔过来一块木牌，“杂役出入令，押金一块灵石，回来还我。”
陆峰嘴角抽搐，这老狐狸！
次日清晨，陆峰怀揣着仅有的四粒品质最好的聚气散，踏入了山下坊市。他找了个偏僻角落，铺开一块破布，将药瓶摆上，却不好意思像其他人那样吆喝。
眼看日上三竿，无人问津。陆峰心中焦急，鼓起勇气拉住一个路过的小家族弟子：“这位...仙师，要看看聚气散吗？便宜...”
那弟子嫌弃地甩开手：“杂役卖的药？谁敢吃？”说罢扬长而去。
陆峰正沮丧间，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响起：“咦？这不是陆兄吗？”
陆峰抬头，竟是当初一同测出劣灵根的李大山！此刻他穿着一身绸缎，胖乎乎的脸上红光满面。
“李兄？你这是...”
“嘿嘿，我家凑钱给我买了个外门商铺打杂的活儿，总比劈柴强。”李大山得意道，随即看向陆峰的摊位，“陆兄你这是...”
陆峰苦笑：“炼了点药，换点灵石修炼。”
李大山拿起药瓶看了看，又嗅了嗅，惊讶道：“这药...成色不错啊！比丹堂卖的那些也不差了！怎么卖？”
“一块灵石...五粒？”陆峰试探道。
“便宜了！”李大山一拍大腿，“丹堂的垃圾都卖一块灵石五粒，你这品质，卖一块灵石三粒都行！”
他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陆兄，这样，你这药我全要了。以后有货直接送我叔店铺里，他做药材生意，正缺靠谱的货源。价格好商量！”
陆峰心中一热，仿佛看到了一条金光大道正在眼前展开。
然而他没注意到，不远处，几个丹堂外门弟子正冷冷地盯着他这边，为首一人，正是当初与他有过节的李虎的狗腿子。
那弟子对身旁人道：“去，告诉李师兄，有个不开眼的杂役，敢抢我们丹堂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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