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一先闭了闭眼。
一个心痛的猜测冒出来，又被他强行压了回去。
他回来那天，正好碰上宋清延在宿舍里分特产。
几个班长眼疾手快，花花绿绿的包装袋只在颜一先面前闪过，立刻就被班长藏进怀里。
“哎，你们好歹给别人留一点。”
宋清延无奈的扶额。
“留什么，都吃进肚子里就是对营长你的最高肯定。”
抢到特产的班长一本正经地说着歪理。
颜一先敲门进来，“老宋，回来了？”
宋清延偏头一看，淡淡地笑了，“对，刚到。”
颜一先坐到床边，无声地用眼神威胁其中一个班长。
迫于连长的淫威，班长只能不情不愿地撕开包装，抓了一把水果糖。
手要抽出来之前，还特意抖了抖。
颜一先俊眉高挑，“老何，别以为我没看到啊。”
何班长叹了口气，认命地把满满一手的糖果都拿出来，递给颜一先。
“喏，给你。”何班长没好气地瞪了颜一先一眼。
眼神攻击被颜一先直接无视，他笑眯眯地剥开一颗，刚扔进嘴里眉毛就拧成了一团。
“老宋，你买的什么糖，这么酸？”
宋清延一愣，从何班长怀里把包装袋扒拉出来一看，笑了，“柠檬糖。”
想到那天在百货大楼，那张娇艳欲滴的笑颜，宋清延笑吟吟地说，“不是挺好吃的吗？”
嘶——
何班长几人面面相觑，都忍不住搓了搓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太恐怖了。
营长回去过个年，回来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时不时盯着什么东西发呆不说，居然还会对他们笑了。
明天是不是要下雪了？
还是天要下红雨了？
何班长几个人忍不住抬头望天。
只有颜一先，忡怔地看着眉目柔软的宋清延，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
闻熹也在宁市。
如果宋清延有心，他们见面的机会只多不少。
看着手里一大把柠檬糖，颜一先自我安慰，闻熹一向喜欢吃奶糖，应该不是她买的。
……
哗啦一声。
颜一先好不容易堵上的玻璃被现实狠狠击碎。
跟在闻熹身边关系极好的田灵说，这些特产都是闻熹送给她的。
和宋清延带回宿舍的一模一样。
这其中的关系颜一先不用联想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在他不在的时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闻熹和宋清延的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颜一先忍不住手握成拳。
希望他还没有被拉下太多。
兵团表彰大会当天。
伴随着潮水般的掌声，宋清延笔直地走上主席台，接受军区领导的表彰。
宋营长。
不，现在已经是宋副团长了。
颜一先坐在下面，巴掌拍得震天响。
口腔里泛起阵阵铁锈般的苦涩。
听说宋清延救了师长的家属，还顺藤摸瓜地捣毁了一条贩卖人口的产业线。
最重要的是……
从战友绘声绘色地描述中，颜一先听到了那个最扎心的消息。
跟着宋副团一块儿回来的，还有闻熹父女。
跟随魏教授一块儿搞调研时间长了，兵团不少战士都认识了闻熹。
所以，他们绝对不会看错。
刚才走进礼堂那会儿，颜一先还听到班长们打趣宋清延。
“宋副团，既然提了干，和嫂子一块儿请我们吃饭吧？”
这个“嫂子”是谁？
答案不言而喻。
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只有颜一先一个人如坠深渊。
从礼堂出来，何班长几个人闹着让宋清延请客吃饭。
“副团，咱也不欺负你，就对面的羊肉馆，怎么样？”
何班长大手一指，其他人跟着出声附和。
“就是，副团，年夜饭你都没跟我们一块儿吃，这会儿提干了，还不跟大家聚一聚吗？”
宋清延笑着应承下来，刚走到马路对面，就看到尚未建成的研究所门口站了两个人。
魏教授和闻熹。
看到那抹清丽的倩影，宋清延的心跳渐渐快了起来。
何班长眼尖，又是个大嗓门，一看到闻熹就嚷嚷起来。
“嫂……闻熹同志！”
宋清延伸出去的手刀堪堪收了回来。
要是刚才何班长真喊出来了，宋清延准备直接把他捂嘴拖走。
太丢人了！
闻熹扭脸一看，宋清延几人已经走到面前了。
“宋营长？”
闻熹笑着打招呼。
和宋清延视线相接，闻熹有点脸热。
“可不是宋营长喽，现在是副团了！”何班长兴奋地说道。
闻熹头一偏，惊讶地看着宋清延。
宋清延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因为在火车站抓到人贩子的关系。”
难道是因为在闻熹面前？
一向冷静自持的宋清延居然也生出了几分不好意思。
“闻熹，魏教授，宋副团请客吃羊肉，你们来不来？”
何班长一边热情地对闻熹发出邀请，一边不停地给宋清延打眼色。
副团，我办事，你放心。
闻熹犹豫了片刻。
宋清延眼神里的期待太明显，湿漉漉的目光都快化成实质。
“好，我和闻熹也去。”
“人多，热闹。希望宋副团不要嫌弃啊。”
魏教授先一步答应下来。
走进羊肉馆，找了张大圆桌坐下后，闻熹才发现一言不发的颜一先。
“颜连长，你回来了？”
闻熹主动开口打招呼。
颜一先愣了愣，半天才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对，刚回来没几天。”
他不敢抬头，不敢看闻熹。
眼眶里的酸涩之意像坏了的水龙头，怎么拧都拧不上。
泉眼一样地往外冒，颜一先控制不住坏情绪。
任由它们肆意蔓延。
宋清延发餐具的动作顿了顿，瞥了一眼颜一先的头顶。
又看向闻熹。
面对颜一先的反常，闻熹并未深究。
宋清延坐了回去。
等了片刻，热腾腾的羊肉锅就端了上来。
借着倒酒倒饮料的间隙，闻熹低声问宋清延，“宋副团，你的伤……没事了吧？”
隔着军装，闻熹不知道宋清延恢复得怎么样了。
宋清延嘴角浮起一丝笑容，“早就没事了。”
“我皮糙肉厚，结实得很。”
两人低声交谈。
坐在一旁的何班长都快惊掉下巴了。
他捅了捅身旁的战友，“你快掐我一下。”
“嘶——你轻点。”
何班长瞪了战友一眼，压低声音说，“我没看错吧，宋副团居然在笑？”
“还是对着女同志的？”
“你是不是傻，不看看那是谁，那是一般的女同志吗？那是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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