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他的头顶！”
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像一颗石子投进死寂的深潭，瞬间打破了现场凝重的气氛。
中校正半抱着虚脱的苏晨，准备将他交给医疗组，听到喊声，下意识地顺着手下队员惊骇的目光向上看去。
只一眼，这位在枪林弹雨中都未曾变过脸色的铁血军官，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一抹微光，正在苏晨的头顶浮现。
那不是探照灯的反射，也不是任何已知的物理光源。它起初只是淡淡的一层，像清晨的第一缕曦光，朦胧而温暖。但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层微光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迅速变得浓郁、凝实。
金色。
一种纯粹到极致，仿佛由融化的太阳核心浇筑而成的金色。
它没有向四周辐射出刺眼的光芒，反而像一块温润的、会发光的玉，将所有的华彩都收敛在自身之内。光芒之中，似乎有无数细微的、玄奥的符文在流转、生灭，构成了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神圣而庄严的韵律。
“这是……什么现象？静电？还是某种等离子体？”一名随队的技术专家喃喃自语，他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多功能探测仪，对准那团光芒。
探测仪的屏幕上，所有数据瞬间爆表，指针疯狂地指向最大值，随即发出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一闪，黑了。
“能量场强度……超出现有仪器测量上限。”技术专家看着报废的仪器，声音里带着一丝崩溃的颤音。
现场所有的“雪狼”队员，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他们面对过最凶悍的敌人，拆除过最复杂的爆炸物，但眼前这超自然的一幕，彻底击溃了他们用血与火建立起来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这团金光，没有热量，没有辐射，甚至没有投下任何影子。它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苏晨头顶上方三寸处，像一顶无形的、由光芒编织的冠冕。
中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离得最近，感受也最真切。那光芒之中，散发出一股浩瀚、威严、却又无比仁慈的气息。被这股气息笼罩，他感觉自己连日来的疲惫与紧绷的神经，都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抚慰。
这绝不是武器。
他缓缓松开扶着苏晨的手，让医疗兵将苏晨平放在担架上。苏晨已经彻底昏迷，脸色苍白如纸，但呼吸却异常平稳悠长，仿佛进入了最深沉的睡眠。
“警戒线后撤五十米，封锁现场，禁止任何无关人员靠近！”中校回过神来，用他最大的音量下达了指令。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既是为了维持秩序，也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知道，这绝不能被外界所知。
而此刻，在所有人都无法窥探的意识维度里，苏晨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他的意识，漂浮在一片无垠的、黑白交织的混沌之海中。
一边，是代表着“复仇业火”的黑色海洋。那里面翻涌着他二十年来所有的不甘、仇恨、偏执与疯狂。这股力量阴冷、暴戾，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欲望，正是这股力量，让他能够以凡人之躯，咒杀了林正刚那通天的气运。
另一边，是代表着“功德”的金色河流。那是无数幸存者发自内心的感激，是沉冤得雪的浩然正气，是“为生民立命”这一宏愿在气运层面的具象化。这股力量温暖、磅礴，充满了创造与守护的意志。
此刻，黑色的海洋与金色的河流，正以他的气运根基为战场，进行着一场惨烈的冲撞与融合。
【警告！气运洪流过载！宿主体内负面‘业火’气运与正面‘功德’气运发生剧烈对冲！】
【气运根基正在重塑……】
黑色的业火化作无数条狰狞的荆棘，疯狂地缠绕、撕扯着他的灵魂。那种痛苦，远超肉体的极限，像是要把他的存在本身都撕成碎片。
而金色的功德之水，则化作一条温润的神龙，盘旋而上。它没有直接摧毁那些荆棘，而是用自己的身体，将那些燃烧着黑色火焰的荆棘，一根根地包裹、渗透。
“滋啦——”
黑与金交融之处，发出了类似烙铁入水的声音。
苏晨能“看”到，那些黑色的荆棘，在金色神龙的包裹下，非但没有被消灭，反而渐渐褪去了表面的黑炎与利刺。它们不再狰狞可怖，而是变得柔韧、坚固，最终化为了神龙身上一片片金色的鳞甲。
它们被净化了，被融合了。
仇恨不再是毁灭的动力，而被锻造成了守护的铠甲。
偏执不再是伤人的利刃，而被熔铸成了不朽的龙骨。
那股支撑了他二十年的复仇执念，并没有消失，而是以一种更高级、更纯粹的方式，化作了他气运根基中最坚不可摧的一部分。
当最后一根黑色荆棘，也化作金色的鳞片时，整片混沌之海，都归于平静。
黑色的海洋与金色的河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流淌着实质性光芒的金色汪洋。
苏晨的意识，就漂浮在这片金色海洋的中央。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强大。压在灵魂深处二十年的那座大山，彻底烟消云散。他的世界，从未如此清明。
【气运根基重塑完成。】
【恭喜宿主，‘复仇业火’与‘救世功德’相融合，您的气运形态已发生质变。】
【当前气运等级：功德金光。】
【特性：万法不侵，邪祟辟易。您的言灵将附带‘正气’属性，对负面气运及咒缚拥有绝对压制效果。您的存在本身，将对周围环境产生持续的‘净化’与‘庇护’效果。】
系统的提示音，不再是冰冷的机械音，而带着一种庄严的、如同天道纶音般的回响。
苏-晨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自己那根原本虚幻的金色气运柱，此刻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光柱，从他的气运根基中冲天而起，仿佛要贯穿天-地。
这道光柱，就是他，他就是这道光柱。
……
外界，化工区废墟。
那团悬浮在苏晨头顶的金色光芒，在持续了近十分钟后，光华开始缓缓内敛。它没有突然消失，而是像水银泄地一般，无声无息地，重新融入了苏晨的体内。
当最后一丝金光也消失不见时，现场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新了一些，那股弥漫在废墟上空的阴冷与腐败气息，被驱散了不少。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那神迹般的一幕，只是众人集体产生的一个幻觉。
但那台屏幕烧毁的探测仪，和所有人脸上那副见了鬼的表情，都在证明着，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他醒了！”一名医疗兵指着担架，声音发颤。
中校立刻上前。
只见担架上的苏晨，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如果说之前的苏晨，眼神是平静的湖面，湖面下却暗藏着复仇的漩涡与风暴。那么此刻，他的眼神，就是一片倒映着整个星空的、深邃而澄澈的夜。所有的波澜都已平息，只剩下一种包容万物的宁静与慈悲。
苏晨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
之前那种被彻底抽空的虚弱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感。他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充满了温暖而强大的力量。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然后抬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中校。
在中校的视野里，苏晨还是那个苏晨，只是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
但在苏晨的气运视野里，他看到中校的头顶，那股代表着军人“铁血”与“刚毅”的赤红色气运，此刻正像一锅烧开的水，剧烈地翻腾着。其中还夹杂着大量的、代表着“困惑”、“震惊”与“敬畏”的白色与蓝色气流。
“我……睡了多久？”苏晨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十一分三十四秒。”中校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精准得像在汇报军情。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他发现，自己在这个年轻人面前，竟然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种面对上级时的拘谨。
苏-晨点了点头，从担架上站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幸存者，大部分都已经被送上了救护车。留下的几名队员和专家，看着他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个史前生物。
苏晨没有在意这些目光。他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这些人的认知范畴。
就在这时，中校的卫星电话，再次响起。那刺耳的铃声，让所有人都心头一紧。
中校看了一眼来电的加密号码，眼神骤然一凝，立刻接通，身体下意识地站得笔直。
“首长！”
电话那头，只传来一个字，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说。”
中校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苏晨，深吸一口气，开始汇报：“报告首长！‘方舟’计划所有幸存者已全部解救，主犯林正刚已被省纪委控制，现场……”
他顿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电话那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迟疑，沉默了两秒，然后用一种陈述的语气，缓缓问道：
“现场，是不是出现了……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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