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蕙睁开眼睛,阳光照在脸上。她没动,身上盖着一件外袍,还能闻到谢珩的味道。
她摸了摸额头,以前总疼的地方,现在不痛了。
谢珩坐在旁边,左肩的血止住了。他的袖子破了一道口子,里面缠着布条。他低头看着地面,那里有一条裂缝,像一张打开的纸。
“醒了?”他声音有点哑,没有回头。
“嗯。”她撑着坐起来,骨头还有点酸,像是睡了很久。
他转过头看她。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都没说话。上一次这样坐着,是五年前灯会后,他们在画舫边上等到天亮。
谢珩伸手扶她站起来。她的腿有点软,靠在他胳膊上才站稳。
这时,天上有了动静。
不是雷,也不是风,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开了。他们抬头,看见一道光从云里下来,落在园子中间。光里有辆车子,金边雕龙,三十六个星君抬着走来。
带头的星君穿着青灰色长袍,手里拿着玉笏,走到他们面前停下。
“璇玑图已经齐了,婚书该立了。”他说,“天道不说话,用真心作证。今天请你们归位,名字合在一起。”
薛明蕙没回答。她低头看地上的图案,手指有点发烫。这图是她用了十辈子补好的,每一笔都流过血,每一线都拼过命。
春桃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手里捧着一顶凤冠,轻轻走到她身后。
“小姐,该换了。”她说。
凤冠沉,但不冷。上面有碎玉、断簪、旧丝线,都是她认得的东西。谢珩送她的玉佩被磨成了珠子,串在流苏下面,在阳光下一闪。
她闭眼,让春桃给她戴上。
谢珩也换上了喜服。黑色底,红色纹路,绣的是完整的《璇玑图》,从领口一直延伸到下摆,走路时花纹好像在动。他右手习惯性蹭了蹭袖口,那里缝着一小段断掉的玉簪。
两人站在一起,再没有遮挡。
星君抬手,空中出现一幅虚影,正是《璇玑图》。它慢慢转动,缺的一角还有一点空白,等着最后一笔。
“要两人心意相同,才能落笔。”星君说,“愿意吗?”
薛明蕙看向谢珩。他也看着她。
“我愿意。”她说。
他点头:“我也愿意。”
话刚说完,桃树突然摇了一下。花瓣飞起来,像下雨一样。那些粉白的花不落地,反而往根部聚拢。泥土松开,一个青铜匣子升上来,上面刻着三个字——“十世书”。
谢珩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叠纸,厚薄不同,颜色也不一样。最上面那张发黄了,边角破了,像是从账本上撕下来的。他拿出来,展开。
字迹很淡,但能看清:
“十世而已,我陪你。”
他手指顿了一下。
这张纸,是他第一世离开前夜写的。那时她快死了,他偷偷翻进薛府后院,在她手心写下这句话。第二天她醒了,说做了个梦,梦见有人说了六个字。
原来不是梦。
他把纸放回盒子里,抬头看薛明蕙。
她眼里有光,没哭,也没笑,只是看着他,像看了十辈子那么久。
星君举起玉笏,大声说:“神女薛明蕙,剑奴谢珩,情定璇玑,心合天道。今日封为神籍,名字合册,共管残园,永享安宁。”
说完,空中的《璇玑图》忽然亮起。薛明蕙胸口一热,一口气冲上来。她没忍住,咳了一声。
一滴血飞出,落在图的空白处。
血散开,线条立刻补全。整幅图发出金光,冲上天空。天地安静了一瞬,接着传来钟鼓声,不知道从哪来,也不知道传到哪去。
图卷升空,融入天空。两个名字刻进虚空:
“神女薛明蕙,剑奴谢珩。”
春桃走了。她最后看了一眼两人,转身走进花雨中,身影慢慢消失。
三十六位星君停下脚步,一起拱手,然后抬着车子升空离开。带头的星君临走前看了他们一眼,眼神平静,像看过太多离别。
风停了。
园子变了。断墙好了,枯井出水了,石桌的裂痕不见了。桃花不再落下,而是停在空中,围着他们转圈。
薛明蕙低头看脚下。那幅《璇玑图》已经印在地上,金光流动,不会熄灭。
谢珩握住她的手。他掌心有茧,也有伤,但她抓得很紧。
“以后怎么办?”她问。
“不知道。”他答,“可能就在这里待着。”
“不走了?”
“不走了。”
她点点头,靠在他肩上。太阳偏西,影子拉得很长,刚好盖住图的一角。
远处传来小孩的声音,念一段难懂的话,像是《璇玑图》的解法。声音忽远忽近,听不清是谁。
谢珩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腕上的疤。那是五年前她在藏经阁用针扎的,为了试药。
现在不疼了。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
她没说话,把手伸进袖子,摸到那个靛蓝荷包。里面的药粉早就用完了,只剩一点灰。
她轻轻捏了一下,灰从指缝漏下,落在图中间。
金光闪了一下,像是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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