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克瑟斯宇宙,清晨的游乐园。
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旋转木马的彩漆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鲜亮。千树怜穿着那件标志性的橘色外套,和尾白、店长针巢一起,正手脚麻利地摆放露天座椅,清点着刚送到的食材和纪念品。
“25号桌,家庭欢乐套餐一份!”怜端着堆满食物的大托盘,像一阵轻快的风穿梭在逐渐热闹起来的园区。他将餐点稳稳放在一家人面前,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彩色气球扭成的小兔子,弯腰递给桌边眼睛发亮的小女孩:“给,听话的乖孩子可以得到这个哦!”
小女孩惊喜地接过,家长也连连道谢。怜直起身,笑容比晨光还明媚。就在这时,他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孤门一辉。
“孤门!”怜眼睛一亮,用力挥手。
孤门穿着便装,显得有些拘谨。他走过来,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怜,早。”
“这不是孤门君吗?”店长针巢闻声抬头,擦了擦手,“怜的‘表哥’,怎么有空过来?”
“啊,是、是的!”孤门立刻绷直了身体,像面对长官检阅,“那个……谢谢你们一直照顾怜!”他鞠躬的幅度有点大,语气过于正式,惹得旁边的尾白忍俊不禁。
“孤门先生对怜的事,好像知道得不太多嘛。”店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一边整理着冰淇淋蛋筒。
孤门的额头瞬间冒出一层细汗:“这个……我、我工作比较忙……啊,今天天气真不错!”他生硬地转移话题,那笨拙的样子让怜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
“是啊,今天一大早就有好多家长带着孩子来。”尾白帮忙解围,又好奇地问,“对了,孤门先生,怜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啊?你们是亲戚,应该知道吧?”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孤门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几下,才挤出一句:“他们……是很好的人。而且很多人啊,即使父母不在身边,也……也茁壮成长了。”这话说得干巴巴又词不达意,连他自己都觉得糟糕。
“孤门,”怜适时地打断这尴尬,拿起两把扫帚,塞给孤门一把,“来帮我一起大扫除吧,我‘亲爱的表哥’。”
两人走到员工休息区后面的空地。四周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隐隐传来的欢快乐曲。
怜靠着墙,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声音很轻:“你已经知道了,对吧?关于我是‘普罗米修斯之子’的事。”他看向孤门,眼中没有悲伤,只有了然,“孤门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会撒谎啊。”
孤门沉默,握着扫帚的手指收紧。
“我没有父母,”怜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我只是……由一些dNA碎片组合、制造出来的‘新生儿’。从试管里,从数据中诞生。”
孤门的心像是被攥紧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的少年。
“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嘛!”怜忽然又笑起来,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个气球小狗,塞到孤门手里,“你看,我一点也不觉得寂寞哦。对我来说,最开始就没有‘父母’这个概念,所以也就没有‘失去’的实感。研究机构的保姆,还有那些教授,其实都是好人。只是……”
他望向主园区方向,那里传来孩子们纯粹的欢笑声,眼神变得无比柔和:“只是从美国来到这里,来到日本,来到这个游乐园,我才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家人’、‘伙伴’之间那种温暖的感情联系。看到他们在这里开心地笑,我就觉得,啊,这就是我想用这份力量去守护的东西。很重要的东西。”
孤门看着手中的气球小狗,又看看怜,心中的沉重被一种更温暖却更复杂的情感取代。他深吸一口气:“今天,我也加入你‘开心的工作’吧。”
怜的眼睛重新亮起来,用力点头:“嗯!你可是我的‘表哥’啊!”
一整个上午,孤门这个“笨拙表哥”在怜的带领下,体验了游乐园打工仔的各种工作——分发气球、引导游客、甚至笨手笨脚地帮忙修理卡住的游乐设施,闹出不少笑话。怜总是在旁边偷笑,然后耐心地教他。
午餐时间,店长叫住正在啃饭团的怜:“怜,你朋友来了。”
怜抬头,看见不远处冷饮摊的遮阳伞下,坐着身穿便服、正小口喝着饮料的瑞生。他立刻开心地跑过去,顺便拉上了孤门。
“瑞生!这是孤门,我跟你提过的!”怜介绍道,又对孤门说,“这是瑞生!”
孤门在看到瑞生的瞬间,职业本能让他眼神一凝,压低声音对怜说:“她跟我一样,是tLt的……”
“我知道啊,”怜却毫不在意,笑容依旧灿烂,“瑞生是因为任务才来这里的嘛。”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
“不管怎么样,”怜打断他,目光清澈地看向有些局促的瑞生,“我见到瑞生,就觉得很开心。而且,她还不知道我是‘适能者’哦。”他把“适能者”几个字说得又轻又快,像在分享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甜蜜秘密。
瑞生被怜直白的话弄得脸颊微红,她迅速移开视线,用职业性的冷静语气低声道:“那边,11点钟方向,灌木丛后面,有人在监视。”
孤门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就要转头去看,动作幅度却太大,瞬间暴露了警觉。瑞生无奈地闭了闭眼。
“我也早就感觉到了,”怜却小声说,依然保持着笑容,仿佛在跟朋友说悄悄话,“那个人,从很早就在那里了。”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下一刻,他们几乎同时动身,朝着那片灌木丛冲了过去!
灌木后的人影反应极快,立刻转身向游乐园更偏僻的后区跑去。一场无声的追逐在迷宫般的后勤通道和仓库间展开。那人身形敏捷,虽然穿着宽大的外套看不清性别,但对地形似乎也很熟悉。瑞生试图拦截,与其发生短暂近身格斗,但对方手法老练,只是格挡和卸力,并未真正伤害瑞生,抓住一个空隙便翻过围墙,消失在巷弄深处。
“可恶,跟丢了。”瑞生皱眉。
这时,尾白气喘吁吁地跑来找他们:“孤门!怜!瑞生小姐!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啊?店长说晚上请我们吃好吃的!”
三人瞬间调整表情。瑞生反应最快,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我们在……找松果。店长晚上请我们吃什么?好期待,我肚子都饿了。”
这个借口让怜差点又笑出来,他赶紧附和:“对啊对啊,好饿!”
夜晚降临,游乐园闭园后的空地上,架起了简单的烤炉。炭火噼啪作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好香啊!看起来真好吃!”尾白盯着滋滋冒油的肉串,眼睛放光。
“这可是我烤烧烤的独门秘诀!”店长针巢颇有些得意,熟练地翻动着烤串,“来,都尝尝我的手艺!”
烤好的肉串和蔬菜被分到大家手中。怜非常殷勤地拿了好几串他认为最好吃的,一股脑塞给瑞生。
店长看笑了:“怜,你让瑞生小姐拿自己喜欢吃的嘛。”
尾白和孤门也立刻起哄:“呦呦呦——怜你——”
瑞生和怜的脸瞬间红透了,像烤炉里的炭火。瑞生低着头,小口咬着烤串,怜则挠着头傻笑。
这时,孤门因为吃得急,鼻尖不小心沾上了一点酱料。他自己毫无察觉,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白天修理设施的“英勇事迹”。怜、尾白、店长看着他,都忍不住捂嘴偷笑。瑞生也抬起眼,嘴角微微上扬。
“怎么了?”孤门终于注意到大家的视线,茫然地摸了摸脸。
怜忍着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孤门,你脸上……有酱料。”
孤门一愣,随即脸一红,突然指着天空大喊:“快看!有飞碟!”趁大家下意识抬头,他迅速用手背擦掉酱料。
“哈哈哈!孤门你多大了,还用这招!”尾白笑得前仰后合。
就连一向清冷的瑞生,也发出了轻轻的笑声。欢乐的气氛在夜色中弥漫。
享用过简单的晚餐,几人并排坐在稍远处空旷的草地上,仰望着星空。城市的灯火在远方,这里的夜空格外清澈,繁星如钻石般洒满天幕。
“好多星星,真美。”瑞生轻声说,这是她今晚说得最柔和的一句话。
“你知道吗?”怜指着夜空,“在这样的夜晚,也有很多鸟儿还在不停地飞翔呢。”
大家都安静下来,沉浸在星空的宁静中。
“看,那是北极星吧?”瑞生指着一个方向。
“嗯,”怜点点头,声音很轻,“北极星,就是北斗七星勺子前端指着的那颗最亮的星。据说,它能指引方向。”
孤门坐在一旁,看着身旁的怜、瑞生,还有不远处还在和店长争论哪种烤串最好吃的尾白。晚风微凉,带着炭火余烬和青草的气息。欢声笑语就在耳边。
(那个时候,我们真的感到很幸福。)
一个声音在孤门未来的记忆中轻轻响起。
(就在那短短的夜晚,在烤肉的香气和璀璨的星光下,我们似乎都忘却了自己的过去、背负的命运和未知的未来。怜笑得那么开心,瑞生也暂时放下了警惕,尾白和店长就像最普通的家人。)
(然而,我的脑中却不由得想到——这样的时光,美好得如同星夜下的肥皂泡,闪烁着虹彩,却……不会持续太久。)
他望着星空,北极星在遥远的天际静静闪烁。而在那星光无法照亮的、更深的黑暗里,名为“命运”的齿轮,正带着不容抗拒的冰冷重量,缓缓转动,碾向这易碎的幸福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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