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镇海堂。
云逸将夜探顺风号所得的证据一一摊开在案上。戚远仔细翻阅账册信件,脸色越来越沉。当看到“鲜货三船”那段时,他猛地一拍桌案:“混账!钱四海竟敢如此!”
戚明月站在父亲身侧,同样面罩寒霜:“父亲,证据确凿,是否立即抓捕钱四海叔侄?”
“抓肯定要抓,但不能急。”戚远毕竟是沙场老将,很快冷静下来,“钱四海在永州经营二十年,关系网盘根错节。若贸然动手,他在官场的保护伞可能会通风报信,甚至帮他销毁其他证据。况且——”他看向云逸,“靖海侯说得对,我们需要利用这条线,找到黑石岛。”
云逸点头:“钱小海信中提及‘老地方’,显然有固定的交接地点。若能截获这三船‘鲜货’,不仅能阻止星陨阁的阴谋,还能顺藤摸瓜,找到黑石岛的确切位置。”
“但‘鲜货’究竟是什么?”戚明月疑惑,“若是普通货物,为何用这样隐晦的称呼?”
云逸沉吟:“我怀疑……是人。”
堂内一时寂静。
“皇陵血祭,需要活人鲜血为引。”云逸缓缓道,“星陨阁主上逃至黑石岛,急于恢复伤势或进行某种仪式,自然需要‘材料’。而‘鲜货’这个称呼,在江湖黑话里,常指……活人。”
戚远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钱四海在帮星陨阁掳掠人口?”
“不是没有可能。”云逸指向账册另一处,“看这里,三个月前,四海商会从北边‘采购’了五十名‘劳工’,说是开矿用。但矿场在哪儿?产出多少?账上都没有后续记录。这五十人,恐怕已经……”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明。
“畜生!”戚远怒不可遏,“身为大晟子民,竟行此丧尽天良之事!此贼不除,天理难容!”
“所以这三船‘鲜货’,我们必须截下。”云逸道,“不仅能救人,还能获得黑石岛的海图——钱小海信中说了,‘老地方交接,凭图入港’。只要拿到海图,我们就能直捣黄龙。”
戚远平复了一下情绪:“何时交接?地点在哪儿?”
“信中只写‘月圆之夜,老地方见’,未提具体地点。”云逸道,“但既然称‘老地方’,钱小海必然知道。我们需要盯紧他,看他何时离港、往哪个方向去。”
戚明月立即道:“我亲自带人盯梢。四海商会的船队出港,总要有准备,不可能悄无声息。”
“还有一事。”云逸补充,“截船需要水师配合。但永州港内难免有钱四海的眼线,若大规模调动船只,恐会打草惊蛇。”
戚远捋须思索片刻:“无妨。三日后有一批江南漕粮要运往北境,按例需水师护航。我可借此调集十艘战船出港,明为护航,实则在外海待命。待钱小海的船队出海,再行拦截。”
“好计。”云逸赞道,“只是需要精确情报,知道船队出港时间和航线。”
“这个交给我。”戚明月眼神锐利,“钱小海这几日必有动作,我让人十二个时辰盯着他。”
议事毕,云逸回到驿馆。林远正和巴图、其其格在院中说话,见云逸回来,三人迎了上来。
“侯爷,有消息!”林远抢先道,“钱小海今早去了城西的‘福来赌坊’,待了半个时辰,出来时脸色不好,像是输了钱。我让一个机灵的小乞丐跟进去打听,您猜怎么着?钱小海在赌坊后院见了个人,那人戴着斗笠,说话带着闽南口音!”
闽南口音——很可能是星陨阁在永州的联络人。
“人呢?跟上了吗?”
“跟丢了。”林远懊恼,“那人从赌坊后门出来,七拐八绕进了贫民区,小乞丐跟不上。不过赌坊伙计说,那人前几日也来过,每次都是找钱小海。”
云逸看向巴图和其其格:“两位可愿去赌坊附近探查?星陨阁的人身上往往带有邪术气息,或许能感知到。”
其其格点头:“我们这就去。”
二人离去后,林远又道:“还有,顺风号今早开始卸货了,但只卸了那些普通货箱,星纹钢还盖着油布没动。船上的水手说,明天要去‘检修’,得离港几天。”
明天离港?云逸心中一动。今天十二,距离月圆之夜还有三天。若明天离港,时间正好对得上。
“盯紧顺风号,看它何时出港,往哪个方向。”他吩咐林远,“另外,打听一下四海商会最近有没有招募水手,或者租用其他船只。”
“明白!”
午后,戚明月派亲兵送来密报:钱四海今日闭门谢客,但钱夫人午后去了城外的观音庙上香,随行的除了丫鬟婆子,还有个面生的灰衣老者。亲兵远远跟着,见那老者从观音庙侧门离开,骑马往南去了。
“往南……是去码头方向,还是出城?”云逸问。
亲兵道:“看方向是往南城门,但小人不敢跟太紧,怕被发现。”
正说着,巴图和其其格回来了。其其格面色凝重:“侯爷,赌坊附近有残留的邪术气息,很淡,但确实存在。施术者离开不超过两个时辰,往东南方向去了。”
“能追踪吗?”
“距离太远,气息太淡,很难。”巴图摇头,“不过可以确定,那人修炼的是星陨阁的功法,与我们草原萨满之力截然相反。”
线索越来越多,拼图逐渐完整。钱四海叔侄、闽南口音的联络人、邪术气息、即将离港的顺风号……这一切都指向月圆之夜的那场交易。
傍晚,云逸再次来到镇海堂,与戚远商讨具体部署。
戚远已调集好十艘战船,以“护航漕粮”的名义,明日辰时出港。船队出港后会正常航行一段,然后在预定海域下锚待命。每艘船都配备了信号烟花,一旦发现目标,立即发信号合围。
“拦截地点选在这儿。”戚远在海图上指了一个位置,“黑石岛大致在永州东南方向,航程五日。这是必经的一片开阔海域,远离岛屿暗礁,适合围捕。而且——”他点了点地图边缘,“这里有个小荒岛,我们的船队可以藏在岛后,不被发现。”
云逸仔细查看海域图,点头认可:“位置很好。不过需要提前派快船侦察,确认钱小海船队的准确航线和规模。”
“这个明月负责。”戚远道,“她已挑选了二十名精锐斥候,分乘四艘小渔船,明日混在出港的渔船中,在外海巡逻监视。一旦发现可疑船队,立即回报。”
“水师这边,由谁指挥?”
“我亲自去。”戚远斩钉截铁,“此事关系重大,必须万无一失。”
云逸却道:“大将军坐镇永州更为稳妥。钱四海在官场必有眼线,若您突然离港,恐引起怀疑。不如由我带水师前往,戚将军在岸上调度,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戚远犹豫:“你的伤……”
“已无大碍。”云逸活动了下左臂,“况且有巴图、其其格随行,对付星陨阁的邪术更有把握。”
戚远思忖片刻,终是点头:“也好。那就辛苦靖海侯了。明月,你随侯爷同去,熟悉海况,也可指挥水师。”
“是!”戚明月应道。
三人又商议了诸多细节:信号约定、接战战术、如何避免伤及被掳的“鲜货”、如何缴获海图……直至亥时,方敲定全部计划。
离开镇海堂时,夜空无云,一弯明月高悬。再有两日,便是月圆。
回到驿馆,云逸将石猛和林远叫到房中,交代任务。
“石猛,你明日随我上船,带二十名亲卫,负责接舷战。记住,首要目标是控制船只、救人,其次才是歼敌。”
“明白。”
“林远,你留在永州,配合戚大将军监视钱四海。若我们截船成功,钱四海很可能狗急跳墙,你要确保驿馆和证物的安全。”
林远有些失望:“侯爷,我也想出海……”
“岸上的任务同样重要。”云逸正色道,“钱四海经营多年,不可小觑。若我们在海上得手,他在岸上必然有动作。戚大将军需要可靠的人手。”
听云逸这么说,林远才打起精神:“侯爷放心,我一定办好!”
夜深人静,云逸独自站在窗前。海风带着咸湿气息,远处传来隐约的潮声。明日此时,他已在外海了。
这一战,必须胜。不仅是为了捣毁星陨阁的据点,更是为了救出那些被掳的无辜者。
他取出怀中那枚玉圭,在月光下端详。圭身上的星辰纹样泛着微光,与他体内的黄金血脉隐隐呼应。这件前朝遗物,与黑石岛、与星陨阁的仪式,究竟有何关联?
答案,或许就在那片海上的某个岛屿。
翌日辰时,永州港号角齐鸣。十艘战船扬帆出港,驶向碧波万顷的外海。云逸站在主舰“镇海号”的船头,望着渐远的陆地。
戚明月走到他身侧:“侯爷,一切顺利。四艘侦察船已先行出发,半个时辰后会传回第一次情报。”
云逸点头:“告诉各舰,保持队形,注意观察。月圆之夜前,我们有的是时间。”
船队劈波斩浪,向着预定海域前进。
海上的一天,平静而漫长。水手们各司其职,了望台上的哨兵举着望远镜,仔细搜索海面。巴图和其其格在甲板上布置简单的预警法阵,以防星陨阁的邪术突袭。
申时末,第一艘侦察船返回,带来消息:东南方向八十里处,发现三艘大型货船,船身无标识,航行速度不快,正是往预定拦截海域方向行驶。
“船上有多少人?可看到被囚者?”云逸问。
侦察兵答道:“距离太远,看不清细节。但三艘船吃水都很深,应该是满载。甲板上守卫不多,每船约十人左右。”
“继续监视,不要靠近。”云逸下令,“传令各舰,向拦截海域前进,入夜前抵达预定位置。”
“是!”
夕阳西下,海面被染成一片金红。船队悄然驶入那个小荒岛背后的海湾,下锚隐蔽。从这里,可以清楚看到前方开阔海域,而己方船身被岛屿遮挡,极难被发现。
夜幕降临,月华渐明。
等待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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