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廿一，卯时三刻。
永州港笼罩在晨雾中，三艘伪装成四海商会货船的舰船悄然离港。船身新刷的靛蓝色在雾中若隐若现，帆上“四海”徽记随晨风微展。为掩人耳目，船队未悬挂水师旗帜，也未鸣号角，只借着潮水与微风，缓缓驶向东南。
“镇海号”作为主船居中，云逸与戚明月立在船头。石猛率五十精锐分乘三船，林远混在船工中，巴图、其其格则扮作随船医师——这是钱小海交代的，每次运输“鲜货”，船上都会带医师以防途中病死折损。
“雾天有利有弊。”戚明月望着茫茫海面，“能掩护我们接近，但也影响观测。希望正午前能散。”
云逸点头：“按海图，黑石岛距永州约五日航程。但我们顺风顺水，或许四日可到。钱小海交代月牙湾只认每月十五、三十的交接，今日廿一，还有九日，时间充裕。”
“充裕才能从容布置。”戚明月转身对舵手道，“保持航向东南偏东，注意观察海流变化。”
船队驶出永州湾后，晨雾渐散。碧空如洗，海鸥盘旋，看起来与寻常商船无异。但每艘船的底舱里，两百名精锐已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甲胄擦亮，兵刃出鞘，弓弩上弦。
林远从船舱钻出来，手里捧着个油纸包：“侯爷，戚将军，早饭！刚蒸的肉包子，还热乎！”
云逸接过包子：“船工那边如何？”
“都按您吩咐交代过了。”林远压低声音，“挑的二十个船工都是老水手，嘴严、胆大，知道轻重。我跟他们说，这趟是‘特殊任务’，干好了有重赏，泄露半个字……嘿嘿。”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别吓唬人。”戚明月轻斥，“但规矩要说清楚。”
“是是是，我就是这么一说。”林远讪笑，“其实他们挺乐意的，给的工钱是平时三倍呢。”
午时，船队驶入外海。四艘侦察小船在前方探路，不断传回海情——今日海上平静，偶见渔船商船，未见可疑船只。
云逸回到船舱，再次研究月牙湾海图。水道狭窄，仅容一船通行，且水下有暗桩。若引航船使坏，故意引他们触礁，后果不堪设想。
“进湾时，必须控制引航船。”他对跟进来的石猛道，“最好是生擒舵手，迫他引航。若不成，就夺船自引。”
“明白。”石猛道，“我挑了几个水性极好的兄弟，届时乘小艇先行，伺机夺船。”
“要快，要静，不能惊动山上岗哨。”
“是。”
接下来的航行波澜不惊。船队昼行夜泊，避开水道繁忙时段，专走偏僻航线。第三日傍晚，了望哨报：东南方向发现岛屿轮廓。
云逸举起望远镜。暮色中，一座黑沉沉的岛屿矗立在海平线上，岛上植被稀疏，裸露的岩石呈暗黑色，确如“黑石”之名。
“就是那儿。”他放下望远镜，“传令各船，下锚休整，明晨行动。”
当夜，月隐星稀。三艘船静静泊在黑石岛十里外的海面，船上灯火全熄，只留必要岗哨。主舱内，最后一次战前会议。
“明日流程再确认一遍。”云逸环视众人，“卯时起航，辰时抵月牙湾外。林远带人点三堆篝火发信号。岛上引航船出，石猛带人乘小艇夺船。夺船成功后，船队跟随引航船入湾。”
“入湾后泊船，岛上管事带人验货。此时林远、巴图、其其格在甲板应对，我和戚将军、石猛带精锐从底舱潜出，分头行动。”他指向舱壁挂着的简易岛图，“石猛队控制码头，阻击守卫；戚将军队占领东侧制高点；我队直扑地牢区域。”
戚明月补充：“若遇强敌或意外，立即发红色信号。外海舰队见到信号，半个时辰内必到。”
“记住，”云逸沉声道，“首要任务是解救被囚者，其次才是歼敌。若事不可为，保全自身，等待援军。”
众人肃然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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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廿五，辰时初。
月牙湾外海面，三艘货船缓缓驶近。晨光中，可清晰看到前方岛屿的轮廓：两座黑色山崖如巨钳般伸出，中间一道狭窄水道，湾内情况完全被山体遮挡。
“点火！”云逸下令。
林远带人在船头甲板点燃三堆篝火——柴堆里掺了特制燃料，烧起来浓烟滚滚，直冲云霄。这是钱小海交代的信号。
约莫一刻钟后，水道中驶出一艘小船。船身狭长，单桅，船头站着一人，正举着单筒望远镜向这边观察。
“是引航船。”戚明月低声道，“船头那人……左眼戴眼罩，应该就是独眼龙管事。”
云逸凝目望去。那人五十来岁，身材精瘦，左眼罩黑色眼罩，脸上果然有道斜贯面颊的刀疤。此刻他正打量着三艘货船，神色警惕。
小船靠近主船，独眼龙仰头喝问：“哪家的船？”
林远按照事先排练，趴在船舷喊：“四海商会！送‘鲜货’的！”
“钱小海呢？怎么不见人？”
“少东家染了风寒，在舱里躺着呢！让我带话，这趟货急，让管事您多担待！”林远演技不错，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与讨好。
独眼龙皱眉，似乎有些怀疑。但他看了看三艘船吃水深度，又看了看甲板上那些“货物”木箱，最终还是挥手：“跟紧我的船，水道窄，别乱拐！”
小船调头，向水道驶去。石猛朝身后打了个手势，六名水兵悄无声息地从船舷滑下，乘两艘小艇尾随。
水道果然狭窄，仅比货船宽出丈余。两侧山崖陡峭，崖顶隐约可见岗哨木棚。水下暗桩密布，若非有引航船带路，稍偏航向便会触礁。
石猛的小艇如影随形。在即将进入湾内时，引航船速度稍缓——前方水道有个急弯。就是现在！
两艘小艇猛然加速，左右包抄。六名水兵如猿猴般跃上引航船，刀未出鞘，拳脚已至。独眼龙大惊，刚欲呼救，便被一记手刀劈中颈侧，软软倒下。两名舵手也瞬间被制服。
整个过程不过三息，悄无声息。
石猛控制舵轮，按照海图标记继续引航。后面三艘货船顺利通过急弯，眼前豁然开朗——月牙湾到了。
这确实是个天然的隐蔽良港。湾呈半月形，三面环山，水面平静如镜。北侧山壁下建有简易码头，此刻码头上已有数十人在等候，皆黑衣持械。山腰可见几处哨所，隐约有人影走动。
货船缓缓靠泊。缆绳抛上岸，搭好跳板。码头上，一个缺了右手小指的疤脸汉子带着七八人走上主船甲板——正是独眼龙的副手。
“老独眼呢？”疤脸汉子问，语气不善。
林远赔笑：“管事在后面船上，说是要亲自押送什么要紧东西。这位爷，货都在这儿了，您点一点？”
疤脸汉子扫视甲板：“钱小海那小子呢？架子越来越大了，面都不露？”
“少东家真病了，不信您去舱里看。”林远说着，掀开舱帘一角。里面“钱小海”躺在床上，背对外面，盖着厚被，不时咳嗽两声——那是巴图假扮的，他身材与钱小海相似，稍作伪装便能以假乱真。
疤脸汉子哼了一声，没进舱，转而走向货箱：“这趟多少？”
“三百一十七，青壮为主，都是好‘货’。”林远按事先编好的说。
“开箱验货！”
疤脸汉子手下撬开几个货箱盖子。里面“货物”蜷缩着，被绳索捆绑，塞着口布——其实都是稻草人穿了衣服，昏暗光线下难以分辨。
疤脸汉子随意看了看，似乎没起疑。他转身对林远道：“卸货！老规矩，你们的人不准下船。”
“是是是。”
码头苦力开始登船搬运。趁着这混乱，云逸、戚明月、石猛各率一队，从底舱暗门潜出，沿船舷悄然下水，借着船身掩护向预定位置游去。
计划，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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