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天权星柱开启的传送光门,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粘稠、充满恶意与死寂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这里不再是星光璀璨、道则流转的星台,而是一片死寂的、仿佛被遗忘的宇宙坟场。虚空中弥漫着淡淡的、灰黑色的雾气,雾气中悬浮着无数星辰的残骸:破碎的星核、干涸的星尘、失去光泽的星体碎片,甚至还有一些扭曲的、被某种黑暗物质侵蚀同化的星界生物尸骸。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片区域的“道则”本身,似乎都变得“迟钝”、“混乱”甚至“死亡”。星辰之力稀薄且充满杂质,空间结构脆弱不堪,神识探出如同陷入泥沼,感知被压制到极限。空气中回荡着一种若有若无的、仿佛亿万吨石磨碾磨灵魂般的低沉嗡鸣,那是“归寂”之力侵蚀这片星域产生的背景噪音。
“这里……就是‘葬星坑外围污染区’?”星漪脸色苍白,仙帝的修为在这里都感到极不舒服,仿佛自身的星辰道则正在被周围环境缓慢地“排斥”和“污染”。
“小心!这里的空间极其脆弱,而且……有东西在暗处窥视。”曾凡星眉头紧锁,神人境的神识在此地也只能勉强覆盖方圆数百里。他握紧混沌镇星令,四颗已点亮星柱(摇光、天璇、天玑、天权)的光芒在令牌上流转,勉强驱散靠近的灰雾,并提供了一丝微弱的、指向污染区深处的方位感——那里,应该就是第五站“玉衡星台”的所在。
玉衡星,在北斗中主平衡、协调、生机。然而,在这片被“归寂”之力污染的死亡区域,玉衡星台又会是怎样的景象?
“跟紧我,不要轻易动用大范围神通,以免引发空间崩塌或被黑暗力量侵蚀。”曾凡星沉声叮嘱,撑开以“薪火道则”为核心的护体光罩,将众人护住,缓缓朝着感应方向前进。
一路上,死寂无声。只有灰雾流淌,星辰残骸无声漂浮。偶尔能看到一些更加诡异的景象:一片区域的空间像破布般随意扭曲折叠;一块巨大的星核碎片上,爬满了不断蠕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苔藓;甚至有一具仙王级别的星兽尸骸,眼眶中燃烧着幽绿的鬼火,当众人经过时,那鬼火微微跳动了一下。
压抑,死寂,步步惊心。
行进了约莫小半日,前方的灰雾忽然变得浓稠如墨,并且开始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缓慢搅动的黑暗漩涡。漩涡深处,隐约可见一点极其微弱的、仿佛风中残烛般的银色光点。
“玉衡星柱的感应,就在那漩涡中心!”曾凡星眼神一凝。果然,玉衡星台也被污染严重,其本体或许就在那漩涡深处艰难支撑。
“有东西过来了!”叶媚忽然低喝,月华古剑出鞘半寸,指向左侧的浓雾。
咕噜……咕噜……
一阵仿佛泥浆冒泡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那一片区域的灰黑色雾气猛地向两边分开,一头庞然大物缓缓“游”了出来。
那东西的形态难以准确描述,整体像是一团由无数腐烂星辰组织、黑暗能量、扭曲触手和痛苦面孔胡乱糅合而成的“肉山”。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体表不断流淌着粘稠的黑色脓液,脓液滴落处,连虚空都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肉山之上,数百只大小不一、闪烁着混乱红光的眼睛无序地开合,死死盯住了曾凡星一行人。
更令人作呕的是,这怪物的体内,隐隐传来无数重叠的、充满痛苦与怨毒的嘶嚎与呓语,仿佛吞噬了无数生灵的灵魂,却又无法彻底消化。
“神将境中期……而且,是纯粹的‘归寂造物’!”曾凡星瞬间判断出这怪物的实力与本质。它并非自然生灵,而是“葬星坑”力量侵蚀这片星域后,用星辰残骸与痛苦灵魂“捏合”出来的怪物,是“归寂盛宴”的产物之一!
“嘶……新鲜……血食……灵魂……”怪物发出含糊不清的意念波动,数百只眼睛同时锁定众人,庞大的身躯猛地加速,如同山崩海啸般压了过来!无数触手从肉山中射出,带着腐蚀性的黑暗能量与精神污染,铺天盖地!
“结阵!阿火,岩山道友,防御左侧!星漪道友,随我防御右侧!媚儿,随我正面迎击!秀芝,稳定心神,加持希望!”曾凡星临危不乱,迅速指挥。
众人立刻行动。阿火与岩山、以及另外两位仙帝结成一个三角防御阵,涅盘真火与星辰护盾交织,抵挡左侧触手。星漪则带着剩余仙帝和仙尊,在右侧布下层层星光屏障。苏秀芝怀抱仅存的一朵祈愿星兰花苞(之前消耗巨大),竭力散发出温暖安宁的星愿之光,抚慰众人心神,抵抗那无处不在的精神污染。
曾凡星与叶媚则一左一右,迎向怪物正面。
“薪火焚天!”曾凡星将混沌镇星令祭出,引动四星星力,化作一片暗金色的火海,迎向那腐蚀性的黑暗能量与触手。薪火道则蕴含的“破灭虚妄”、“守护新生”之意,对这种纯粹的“归寂”与“腐朽”力量,有着天然的克制。
嗤嗤嗤!黑暗能量与触手在薪火中迅速消融,但怪物体量巨大,再生速度极快,且那粘稠的黑色脓液似乎对薪火也有一定的抗性。
叶媚的月华剑光则更加凝练锋锐,专门斩向怪物身上那些闪烁着红光的眼睛以及能量节点。每一剑落下,都有一只眼睛爆裂或一处能量节点受损,引发怪物痛苦的嘶嚎。
然而,这怪物仿佛没有痛觉,反而更加狂暴。它体内那无数痛苦灵魂的嘶嚎猛然加剧,化作无形的灵魂冲击波,狠狠撞向众人心神!即便有苏秀芝的希望星愿安抚,阿火、岩山等修为稍弱者也瞬间脸色惨白,心神震荡,防御出现漏洞。
几条触手趁机突破防御,卷向修为最弱的苏秀芝和曾远山夫妇!
“休想!”曾凡星目眦欲裂,身形一闪,挡在苏秀芝身前,混沌镇星令横扫,将几条触手斩断。但另一侧,一条更加粗壮的触手却趁机卷住了曾远山!
“爹!”曾凡星惊怒。
“凡星,别管我!小心!”曾远山虽修为低微,但此刻却异常镇定,甚至试图催动微薄仙元反抗。
“孽畜!放开!”叶媚娇叱,剑光如虹,直斩那触手根部。
然而,那怪物似乎认准了曾远山这个“弱点”,竟不惜硬抗叶媚一剑,也要将曾远山拖向自己那布满利齿与吸盘的巨口!同时,更多的触手和黑暗能量从四面八方涌来,牵制曾凡星和叶媚。
眼看曾远山就要被吞噬——
嗡!
曾凡星怀中的世界瓶,忽然自发地震动起来!一股浩瀚、温暖、充满生机的宇宙本源之力,隔着瓶壁透出!紧接着,一道柔和的、蕴含着起源星火气息的光束,从瓶口射出,精准地命中了卷住曾远山的那条触手!
那触手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猛地松开,表面冒起青烟,发出“吱吱”的惨叫。曾远山得以脱身,被曾凡星一把拉回护住。
世界瓶的主动护主,似乎激怒了那怪物,也似乎……吸引了更深层存在的注意。
“起源……气息……美味……更胜……”怪物数百只眼睛同时转向曾凡星和他怀中的世界瓶,流露出更加贪婪与疯狂的意念。
而就在此时,众人身后的那个巨大黑暗漩涡,旋转速度骤然加快!漩涡中心那点微弱的银色光点,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带着悲怆与决绝的强光!
一道清冷、虚弱、却充满急切的女声,透过漩涡,断断续续地传入众人脑海:
“后来者……玉衡……将熄……吾乃……玉衡星灵……残念……”
“速至……星台核心……助我……稳定……星柱……否则……平衡崩溃……污染……将彻底吞噬……七星回廊……”
“小心……‘归寂主宰’……的……触须……已盯上……你们……”
玉衡星灵的残念!
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玉衡星柱已然不稳,濒临熄灭!而且,似乎有更恐怖的存在——“归寂主宰”的触须,已经被世界瓶的气息吸引,盯上了他们!
前有神将中期的归寂肉山拦路,后有玉衡星台崩溃在即,暗处还有更恐怖的“主宰触须”虎视眈眈!
绝境,真正的绝境!
“必须尽快突破这怪物,进入漩涡,稳定玉衡星柱!”曾凡星瞬间做出决断。玉衡星柱一旦熄灭,七星回廊的平衡将被打破,后果不堪设想,他们也可能永远被困死在这片污染区。
“所有人,不惜代价,攻击怪物核心!我感觉到,它的核心就在那些眼睛最密集的下方!”曾凡星厉声道,同时,他将世界瓶暂时交给叶媚,“媚儿,用瓶内宇宙生机,配合你的月华剑意,应该能暂时干扰甚至净化部分污染!”
叶媚接过世界瓶,立刻感到一股温暖的、与曾凡星同源的浩瀚力量涌入体内,与她的月华剑意产生奇妙共鸣。她重重点头:“交给我!”
“阿火,岩山道友,随我正面强攻,吸引注意!星漪道友,你们远程骚扰,寻找机会攻击核心!秀芝,全力维持希望领域,为大家提供续航!”
指令下达,众人不再保留。
曾凡星燃烧部分神人本源,薪火道则催动到极致,混沌镇星令四星齐耀,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暗金色流星,狠狠撞向怪物正面!他要为其他人创造机会!
阿火、岩山等人也拼死攻击,涅盘真火、星辰道法轰击在怪物庞大的身躯上,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害,却让它更加烦躁,触手乱舞。
星漪等人则集中火力,一道道星光箭矢、道则锁链,精准地射向怪物眼睛密集区域的下方,试图找出并攻击其核心。
叶媚则闭上双眼,一手持月华古剑,一手托世界瓶。月华剑意与瓶内宇宙的起源生机在她体内交融,化作一种清冷而又充满生机的奇特力量。她猛然睁眼,双眸中仿佛有明月升起,宇宙演化!
“月华·宇宙净世!”
她一剑刺出,并非刺向怪物,而是刺向虚空!剑尖处,一点混合着月华与宇宙生机的清辉绽放,如同投入污浊水面的净世明珠,迅速扩散开来!清辉所过之处,浓郁的灰雾被驱散、净化,怪物体表流淌的黑色脓液发出更加剧烈的“滋滋”声,被快速蒸发,连那无处不在的精神污染呓语,都减弱了许多!
这一剑,极大地削弱了怪物的主场优势与恢复能力!
抓住这宝贵时机,曾凡星不顾自身消耗,将混沌镇星令狠狠刺入怪物正面一处被他以薪火灼烧出的薄弱点,然后——引爆了令牌中暂时存储的部分四星星力与自身的薪火道则!
轰——!!!
恐怖的爆炸在怪物体内发生!暗金色的火焰混合着星辰光辉,从内部撕裂了它庞大的身躯!无数痛苦面孔在火焰中哀嚎着化为青烟。
怪物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惨嚎,数百只眼睛同时爆裂,庞大的肉山剧烈抽搐、崩解!
“就是现在!攻击那里!”星漪眼尖,看到在怪物崩解的中心,一团不断蠕动、散发着最纯粹黑暗与混乱气息的、拳头大小的黑色肉瘤暴露了出来!那正是它的核心——一颗高度凝聚的“归寂之种”!
几乎在黑色肉瘤暴露的瞬间,曾凡星、叶媚、阿火、以及所有还能攻击的人,都将自己最强的攻击,轰向了那团肉瘤!
薪火、月华、涅盘真火、星辰道则……多种力量汇聚,狠狠砸在那“归寂之种”上!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黑色肉瘤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脓包,无声地湮灭,化作一缕最精纯的黑暗本源,随即被周围残存的薪火与月华之力彻底净化、消散。
庞大的肉山怪物,终于彻底停止动作,庞大的身躯开始迅速瓦解,化作漫天灰黑色的尘埃,被虚空中的乱流卷走。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但个个脸色苍白,消耗巨大,尤其是曾凡星和叶媚。
然而,还没等他们喘息——
轰隆隆!
众人身后的黑暗漩涡,突然开始向内急剧收缩、塌陷!漩涡中心那点玉衡星柱的光芒,急速黯淡下去!玉衡星灵残念的声音变得更加微弱和焦急:
“快……星柱……要塌了……污染……在加速……”
同时,一股比刚才那肉山怪物更加深邃、更加古老、更加不可名状的恐怖意志,如同苏醒的史前巨兽,缓缓从污染区的最深处“抬起了头”,遥遥锁定了他们!那意志中蕴含的“归寂”、“终结”、“吞噬”之意,让所有人灵魂都在颤栗!
是“归寂主宰”的触须!它来了!
“走!进漩涡!”曾凡星强提精神,一手拉住虚弱的叶媚,一手护住父母和苏秀芝,朝着那正在塌陷的黑暗漩涡中心,那点即将熄灭的玉衡星光,决然冲去!
阿火、岩山等人也咬牙跟上。
在他们冲入漩涡的最后一刻,曾凡星回头,隐约看到,在极远处的黑暗深处,一条难以形容其形态、仿佛由无数蠕动黑暗与破碎法则构成的、横亘星河的巨大“触须”,正缓缓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探”来……
玉衡星台,危在旦夕。而归寂主宰的阴影,已然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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