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星酒吧的霓虹在身后渐远，秦受被张一顺拽着胳膊往望江天桥走，夜风灌进衬衫领口，酒意上涌的脑袋反而清醒了几分。“你是没看见于海涛那笑，”张一顺趔趄着踢飞脚边的空易拉罐，“跟偷了鸡的黄鼠狼似的，要不是我拉着你，你早一拳揍他鼻梁上了！”
秦受从路边便利店抄了两提罐装啤酒，“哐当”一声搁在天桥栏杆上，拉环“啵”的弹开，泡沫溅到手指上。“我不是不敢，是不值当。”他灌了一大口，麦芽的涩味呛得他咳嗽，“等‘启航传媒’开起来，我要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客户全跑到我这儿，那才叫解气。”
“对！让他哭都找不着调！”张一顺举着啤酒罐跟他碰了一下，罐身相撞发出闷响，“不过秦哥，你跟于海涛到底结了什么梁子？他跟你有仇似的。”
秦受的动作顿了顿。夜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侧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当年被于海涛雇的人追砍时留下的。他没细说，只含糊道：“旧怨，不提也罢。”说着又开了一罐，“喝酒！今天只说高兴的事，你跟陈琪琪的酒会，我已经跟刘琴敲定了，下周六晚七点，‘江月轩’，记得穿得体面点。”
“放心！”张一顺眼睛亮得像灯泡，“我明天就去买套阿玛尼，再喷点古龙水，保证让陈琪琪一眼就记住我！”他越说越激动，举着啤酒罐往天上举，“上天啊！要是陈琪琪能看上我，我张一顺发誓，以后再也不跟小姑娘瞎聊了！”
“别喊了，跟求雨似的。”秦受被他逗笑，自己也跟着喊起来，“上天啊！你要是公平，就赶紧让于海涛的龙华集团倒闭！”
两个大男人趴在天桥栏杆上，一人一句对着夜空吼，啤酒罐扔得满地都是。路过的情侣捂着嘴笑，穿校服的小姑娘偷偷拍了张照片，秦受瞥见了，还朝她们挥了挥啤酒罐，惹得姑娘们尖叫着跑开。
“你说，”张一顺突然靠在秦受肩上，舌头有点打结，“男人是不是都欠女人的？我妈总说我没良心，陈琪琪要是跟了我，我肯定把她宠成公主。”
秦受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张曼曼灯下缝衣服的样子，想起杨晓倩熬夜改设计图的背影，想起杨晓薇抱着教案匆匆出门的身影——三个女人，跟着他没享过几天福，反而要担惊受怕。“是欠。”他声音低了些，“我跟张曼曼有了奇骏，到现在都没给她一场婚礼，没买过钻戒，连个安稳的家都没 settle 下来。”
“那你赶紧创业成功啊！”张一顺推了他一把，“到时候买套江景大平层，把三个嫂子都接进去，再请个保姆，让她们天天逛街做美容，多好。”
秦受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这不是空话，是他必须扛起的责任。就像现在，他不能像疯狗一样扑向于海涛，因为他身后有三个女人一个娃，他输不起。
凌晨两点，秦受被张一顺架回了青枫巷的出租屋。刚推开门，客厅的小夜灯就亮了——张曼曼穿着件米白色的棉麻连衣裙，裙摆绣着细碎的蓝花，外面罩了件洗得发白的浅灰针织围裙，发尾松松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她正坐在沙发上缝奇骏的校服裤，银灰色的顶针套在食指上，指尖沾着点藏青色的线迹。
“怎么喝这么多？”张曼曼放下针线，起身去倒蜂蜜水，走路时裙摆扫过地板，没发出一点声响。她的声音很轻，没有责备，只有心疼。
“跟一顺聊得投缘。”秦受脱了外套，一股酒气散开来，他自己都皱了皱眉。张曼曼递过蜂蜜水，又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毛巾，帮他擦了擦嘴角的酒渍。
“创业的事，有眉目了？”她问，指尖碰到他发烫的脸颊，又缩了回去。
“快了。”秦受喝了口蜂蜜水，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二股东答应投资五百万，下周一签合同。”
张曼曼的眼睛亮了亮，嘴角弯起来：“太好了。”她没再多问，只是把缝好的校服裤叠起来，“奇骏今天问了我好几次，说爸爸什么时候陪他去公园放风筝。”
秦受的心里一暖，又一酸。“明天就去。”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因为常年缝缝补补，指腹有些粗糙，“等公司稳定了，我天天陪你们。”
第二天一早，秦受是被奇骏的小脚丫踹醒的。四岁的小家伙穿着件蓝色的奥特曼睡衣，趴在他身上，小脑袋顶着他的下巴：“爸爸！放风筝去！”
“知道了，小祖宗。”秦受揉了揉他的头发，小家伙长得真快，才四岁就到他腰际了，眉眼像极了张曼曼，尤其是笑起来时的梨涡。他翻身起床，刚穿好衣服，就听见门响——是张小浪回来了。
张小浪穿件黑色的连帽卫衣，牛仔裤上沾着点颜料，显然是刚从画室回来。“舅舅！”奇骏像颗小炮弹似的扑过去，抱住他的腿，“你答应我的弹弓做好了吗？”
“当然。”张小浪从背包里掏出个弹弓，是用桃木做的，打磨得光滑圆润，还缠了圈彩色的绳子，“试试？不过只能打树叶，不能打人。”
奇骏举着弹弓欢呼，张小浪才注意到秦受，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点了点头：“姐夫。”
“回来了？”秦受拍了拍他的肩膀，“画室的事，还顺利吗？”
“挺好的，接了个插画的活，能赚不少。”张小浪避开他的目光，转身去逗奇骏，“走，舅舅陪你放风筝去。”
秦受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自从叶子娇的事情后，张小浪就跟他生分了。其实他知道，小浪不是怪他，是怪自己没能保护好张曼曼。这道坎，得慢慢过。
三人刚走到巷口，就碰到了林婉清。她是奇骏的幼儿园老师，也是张小浪的房东，秦受他们能租到这套便宜又舒服的房子，全靠她帮忙。林婉清穿件浅杏色的职业套装，白色的衬衫领口系着条米色的丝巾，裙摆到膝盖，露出纤细的小腿，脚上踩着双裸色的高跟鞋，手里牵着她的儿子小军。
“秦先生，奇骏爸爸。”林婉清笑着打招呼，她的声音很温柔，像春风拂过湖面，“这是要去放风筝？”
“是啊，林老师。”秦受回以微笑，“小军也一起？”
“不了，我带小军去买作业本。”林婉清揉了揉小军的头，小军穿件灰色的校服，低着头，小手攥着衣角，不敢看秦受。
奇骏突然拉了拉秦受的衣角，小声说：“爸爸，小军昨天拿了我的奥特曼卡片。”
秦受的眉头皱了皱，还没说话，林婉清就脸色一变：“小军？是真的吗？”
小军的头埋得更低了，点了点头。林婉清的脸瞬间红了，连忙道歉：“对不起，秦先生，是我没教育好他。我这就带他回去拿，马上还给奇骏。”
“林老师别客气，小孩子玩玩而已。”秦受刚想说没关系，就被奇骏拽了拽手：“不是玩，他是偷偷拿的，没跟我说。”
林婉清的脸色更难看了，她蹲下身，看着小军的眼睛：“告诉妈妈，为什么要拿奇骏的卡片？”
“我……我喜欢。”小军的声音带着哭腔，“爸爸从来不给我买。”
秦受的心里一软。他知道林婉清是单亲妈妈，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小军没爸爸，难免会缺些安全感。但他还是觉得，有些原则不能破。“林老师，”他蹲下身，看着小军，“喜欢可以跟奇骏说，奇骏很大方的，会借给你玩。但偷偷拿别人的东西，就不对了，对吗？”
小军点了点头，眼泪掉了下来：“我错了，奇骏，对不起。”
“没关系。”奇骏很大方地摆摆手，“你下次要跟我说哦，我有很多卡片。”
林婉清感激地看着秦受：“秦先生，谢谢你。晚上我带小军把卡片送过来，再好好跟他谈谈。”
看着母子俩的背影，奇骏突然说：“爸爸，小军好可怜，他没有爸爸。”
秦受的心猛地一震。他想起昨天奇骏说的理想——“要像黑衣人叔叔一样，做打败坏人的英雄”。他蹲下身，看着儿子的眼睛：“奇骏，英雄不是靠打架的，是靠帮助别人。小军没有爸爸，我们要多关心他，对吗？”
“那我可以把我的卡片分他一半吗？”奇骏歪着头问。
“当然可以。”秦受笑了，揉了揉他的头发。张小浪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嘴角也悄悄弯了起来。
下午从公园回来，秦受刚进门，就看见张曼曼在厨房做饭。她换了件浅粉色的家居服，系着红色的围裙，正低头切菜。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发梢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回来了？”张曼曼回头笑了笑，“奇骏呢？”
“跟小浪在房间玩弹弓。”秦受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中午跟你说的小军拿卡片的事，你怎么看？”
张曼曼的动作顿了顿，把切好的土豆放进盘子里：“小孩子家家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小时候还偷拿过我妈的发卡呢。”
“这不一样。”秦受收紧手臂，“小来偷针，大来偷金。现在不管教，以后就晚了。”
张曼曼转过身，推开他的手：“我知道你是为孩子好，但林婉清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我们要是跑去说，她该多难堪？”她的眉头皱起来，“上次杨晓薇跟我说，林婉清为了给小军报兴趣班，晚上还去兼职做家教，多辛苦。”
“我不是要去指责她，是要跟她好好谈谈。”秦受握住她的手，“你忘了我小时候吗？要不是叔伯及时把我从赌坊拉回来，我现在可能早就进监狱了。”
张曼曼的眼神软了下来。她知道秦受的童年有多苦，父亲早逝，母亲改嫁，是叔伯把他拉扯大的。“我知道你是好意，”她叹了口气，“但这事，还是委婉点好。”
“放心。”秦受笑了，“我晚上跟林婉清说。对了，杨晓倩和晓薇什么时候回来？我跟她们说说创业的事。”
“晓倩今晚加班，晓薇有晚自习。”张曼曼把他推出厨房，“你去陪奇骏玩会儿，饭马上就好。”
秦受刚走到客厅，就听见房间里传来奇骏的笑声。他推开门，看见张小浪正用硬纸板给奇骏做奥特曼面具，奇骏趴在一旁，手里拿着彩笔涂颜色。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姐夫，你进来。”张小浪抬头，脸上沾着点蓝色的颜料，“奇骏说，要给你也做一个面具。”
秦受的心里一暖，走过去坐下。奇骏举着彩笔，在他手背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奥特曼：“爸爸，这样你就是奥特曼爸爸了！”
“好。”秦受笑着点头，看向张小浪，“小浪，画室的房租，够不够？不够跟我说。”
张小浪的动作顿了顿，摇了摇头：“够了，上次那个插画活赚了不少。”他沉默了几秒，又说，“姐夫，叶子娇的事，我不是怪你。”
秦受的心里一松。“我知道。”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张小浪点了点头，嘴角弯起来。奇骏举着面具凑过来：“舅舅，爸爸，我们去打怪兽！”
“走！打怪兽去！”秦受抱起奇骏，张小浪跟在后面，房间里的笑声飘出窗外，落在青枫巷的石板路上。
晚上八点，林婉清果然带着小军来了。她穿件藏青色的连衣裙，外面罩了件黑色的针织开衫，头发梳得很整齐，手里拿着个铁盒子。“秦先生，张小姐。”她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这是小军拿的奇骏的卡片，都在这里了。”
秦受请她进来，张曼曼端来水果。小军低着头，把铁盒子递给奇骏：“奇骏，对不起。”
“没关系。”奇骏打开盒子，拿出一半卡片递给小军，“这些给你。”
林婉清的眼睛红了红。秦受递过一杯水：“林老师，我不是要指责你，只是觉得，孩子的教育不能马虎。”他把自己小时候的事简单说了说，“小军是个好孩子，只是缺了点引导。”
林婉清的眼泪掉了下来：“秦先生，谢谢你。我一个人带孩子，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擦了擦眼泪，“以后小军要是再犯浑，你尽管说他。”
“我们互相帮忙。”秦受笑了笑，“我公司马上要开了，要是需要兼职会计，你可以来试试。”
林婉清愣了一下，随即激动地说：“真的吗？太谢谢你了，秦先生！”
送走林婉清母子，张曼曼靠在秦受肩上：“还是你有办法。”
“我们是一家人，都要互相帮衬。”秦受握住她的手，“创业的事，有你们在，我什么都不怕。”
夜深了，奇骏早就睡着了。秦受坐在客厅里，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充满了斗志。于海涛的挑衅，创业的压力，都成了他前进的动力。他知道，只要身边有这些爱他的人，他就没有输的理由。
手机响了，是张一顺发来的微信：“秦哥，二股东说下周一上午十点签合同！”后面跟了个兴奋的表情包。
秦受笑了，回复：“好，明天我们去看办公室。”
放下手机，他走到阳台。青枫巷的路灯亮着，暖黄色的光洒在石板路上。远处传来几声狗叫，还有卖夜宵的摊贩的吆喝声。这就是他的生活，有烟火气，有软肋，更有铠甲。
他知道，属于他的启航之路，马上就要开始了。而那些曾经欺负过他、轻视过他的人，迟早会被他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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