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的夜晚,依旧被永恒的灯火和阴云笼罩,但这一夜,注定不同。
远处传来沉闷的、非比寻常的爆炸声,隐约的哭喊、怒吼和建筑崩塌的巨响,穿透厚重墙壁,渗入寂静的室内。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越来越浓的焦糊与硝烟气息。
鱼人英雄费舍尔·泰格,终究如历史记载般,踏上了红土大陆。熊熊火焰点燃了圣地边缘,也点燃了无数被囚禁灵魂中压抑已久的、对自由的疯狂渴望。
混乱,开始了。
沈青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天际被火光染红的阴云,眼神沉静。四年布局,终于到了收网之时。
她身形一晃,已从室内消失,如同融入夜色的阴影,朝着“黑水廊”第七区疾驰而去。
混乱如同潮水,在圣地的某些区域迅速蔓延。守卫的呼喝声,天龙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奴隶们绝望中迸发的哭喊与奔逃的脚步声,混杂着越发清晰的火光与爆裂声,构成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沈青在混乱的人流与烟雾中穿行,如入无人之境。她精准地找到了那三个关押“汉库克”的傀儡牢房附近。人群惊惶奔逃,守卫被更凶险的袭击和火灾引开,无人注意这个角落。
她迅速撤去傀儡身上的幻术,将三个呆滞的“木头人”收回秘境。同时,心念一动,将一直妥善安置在秘境中的、真正的汉库克三姐妹放了出来。
三个女孩已从当年的瘦小稚嫩,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虽然眉宇间依旧残留着对圣地的恐惧,但眼神已明亮坚毅许多,身上穿着沈青为她们准备的、便于行动的深色衣物。
看到沈青,汉库克紫色的眼眸瞬间亮起,激动地上前,紧紧抱住了她。
“阿青大人……”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是纯粹的感激与信赖。
另外两个妹妹也眼眶泛红,围上来抱住了沈青。
“阿青大人,谢谢你……” “我们……很幸福。”她们的声音很轻,却重若千斤。
沈青心中一软,抬手摸了摸汉库克柔软的发顶,又轻轻拍了拍两个妹妹的背。
“好了,宝儿们,”她的声音温和而急促,“快走!跟着人群,别回头!一直跑,别停下!”
“宝儿”这个亲昵又略显促狭的称呼,让汉库克三姐妹的脸颊瞬间飞上红霞,但眼中的光芒更亮了。她们用力点头,最后看了沈青一眼,转身,毫不犹豫地汇入了奔逃的奴隶人潮中。
沈青看着她们的背影迅速消失,指尖微动,激活了预先刻画在她们后背的传送阵符,以及给予她们的防护与指引符箓。这些力量会引导她们避开最危险的区域,成功逃出生天。
做完这一切,她又如同鬼魅般,在其他几处混乱的奴隶关押点附近快速掠过,将之前几天她悄悄“偷”出来、藏在秘境里的二十多名奴隶,也悄无声息地混入了奔逃的人群。
做完所有该做的事,沈青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燃烧、哭喊、却也涌动着扭曲希望的土地,身形再次融入阴影,朝着夏姆洛克的住所折返。
房子依旧安静,与远处的混乱喧嚣隔绝,仿佛另一个世界。
沈青撤去隐身,站在客厅中央,环顾这间她生活了四年的地方。
简单的黑白灰,冷硬的线条,没有多余的装饰。可这里,曾有她“看书”时的侧影,有她哼唱古怪小调的声音,有她故意把难吃的东西夹给他时狡黠的笑,也有……那混乱荒唐一夜后,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沉默与悄然改变的微妙气氛。
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留恋,在心尖掠过。
但,该走了。
她还有未尽的因果要去追寻,有漫长的时光要继续跋涉。
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动作利落,却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细致。
夏姆洛克给她买的、她偶尔会穿的柔软家居服,那本看似无字的古老书册,她惯用的那个印着简约花纹的白瓷水杯,窗台上那个插过几支不知名野花(她从花园“顺”的)的透明玻璃小花瓶,甚至那双她趿拉着走来走去的、大了好几号的棉质拖鞋……
所有带着她气息、她使用痕迹的物品,都被她一件件收进秘境。
不能留下任何可能引起怀疑的线索。她的“失踪”,必须被认定为是被鱼人英雄趁乱救走的奴隶之一,与夏姆洛克毫无干系。
收拾完客厅,她回到二楼那间属于她的卧室。房间里干净得仿佛从未有人住过,床铺平整,没有一丝褶皱。
只差最后一件事了。
封印夏姆洛克的记忆。彻底抹去她在这四年,甚至更久之前,在他生命里留下的所有痕迹。
只有让他变回那个完全冰冷、高效、对伊姆唯命是从的“神之骑士团团长”,让他彻底“忘记”她的存在,让他对她的“失踪”无动于衷,甚至视作“奴隶逃脱”的寻常事件,他才能真正安全。
她必须让他变得“冷漠残忍”,才能确保在伊姆的审视下,不出任何意外。
她坐在床边,轻轻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自嘲。
“我的无情道……修得是真够歪的。”她低声自语,“亲情,友情,羁绊……一样都放不下。”
放不下鲜花岛上柯拉松一家的温暖,放不下对明哥那复杂难言的责任,放不下汉库克三姐妹眼中燃起的希望,也放不下……那个总是冷着脸,却会因为她一句话跑去买回满桌食物,会因为她“闯祸”而无奈善后,会在她假装害怕时沉默守护,也会在她“发明”出黑暗料理时,面无表情吃下去的男人。
房门被轻轻敲响。
不轻不重,三下。是夏姆洛克惯有的节奏。
沈青起身,走过去,拉开了门。
夏姆洛克站在门外。他已经换下了居家的便服,重新穿上了那身笔挺威严的神之骑士团团长制服,暗红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起,脸上是她熟悉的、近乎完美的平静冷漠。
但沈青看到了,他眼底深处,那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的、深海暗涌般的波澜。
他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她身上那袭从未见过的、华美得不似此间衣物的衣裙上,瞳孔缩了一下。
“什么时候能再见?”他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沈青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夏姆洛克等了几秒,没等到回答,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和越来越清晰的、即将失去什么的恐慌感交织在一起。
他侧过头,避开了她清澈的目光,语气变得生硬,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冰冷:
“以后……我们可能会是敌人。我无法违抗伊姆大人的命令。我……我以后可能会亲手杀你。”
他顿了顿,猛地转回头,暗红色的眼眸紧紧锁住她,声音压抑:“如果你不走……”
“洛克。”沈青打断了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她向前走了一步,距离他很近,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冷冽熏香,也能看到他制服领口下,那根若隐若现的、穿着红玉珠的黑色细绳。
“听着,”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未来我们会见面。不会太久。”
“我会把你从伊姆的控制下,救出来。”
“你要记得,”她抬起手,指尖虚虚点在他心口的位置,没有碰到,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你是夏姆洛克。是‘船夫人’。是红毛臭克斯。”
“用不了十年,你会再见到我。”
夏姆洛克身体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她的话语,她指尖虚点的位置,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笃定和深藏的温柔,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他冰封心湖的闸门。
汹涌的、复杂难言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然后,慢慢地,很慢地,嘴角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极其浅淡,却真实无比的笑容。
“好。”他听到自己说,声音比刚才更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意,“如果……如果我能再次见到你,我会去找你。无论你在哪里。”
沈青看着他眼中那抹微弱却真实的笑意,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揪了一下。她点了点头。
“红玉珠给我。”她伸出手。
夏姆洛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警惕:“做什么?”
“给你加深一下防护,”沈青语气平静自然,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防止伊姆真的侵蚀你的记忆。你想被祂彻底删除、篡改记忆吗?”
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夏姆洛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手,从领口内扯出了那枚贴身佩戴了十六年、早已被体温焐得温热的深红色玉珠。
指尖捏着那根细绳,他停顿了一瞬,才将其放入沈青摊开的掌心。
玉珠落入她微凉的掌心,传来属于他的体温,和一种奇异的、细微的共鸣脉动。
沈青握住玉珠,另一只手抬起,指尖灵光开始流转,结成复杂玄奥的印诀。
“闭上眼睛,”她低声说,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柔和力量,“别抵抗。相信我。”
夏姆洛克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入灵魂最深处。然后,他依言闭上了眼睛。
沈青指尖的灵光骤然明亮,化作无数细密的金色符文,如同有生命的丝线,缠绕上那枚红玉珠,然后顺着那根黑色细绳,如同灵蛇般,悄无声息地探向夏姆洛克的眉心,探向他意识的最深处。
她要封印的,不仅仅是这四年的记忆。是从风车村初遇开始,所有与她相关的记忆——东海小船上的对峙与荒唐“船规”,荒岛上的落日与果酒,圣地的“囚禁”与日常,会客厅的午餐与谈话,那混乱一夜的亲吻与荒唐,以及刚才的告别与承诺……
所有的欢笑,争吵,戏弄,担忧,默契,以及那些深藏的、未曾言明却真实存在过的悸动与温柔……
统统都要被剥离,压缩,封印进这枚小小的、曾承载她一丝守护之力的红玉珠最核心的深处。
封印的过程温柔却不容抗拒。金色的符文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又如同最轻柔的纱幔,一层层覆盖、包裹、隔离……
夏姆洛克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骤然睁开了眼睛!
暗红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惊、茫然,随即化为剧烈的抗拒和……恐慌。
“阿青!为什么?!”他低吼,试图挣脱那无形符文的缠绕,却发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某种温柔却强大的力量引导、剥离,“这不是防护!你在……你在拿走什么?!”
沈青没想到他反应如此激烈,神识的抵抗如此顽强。但她不能停,封印必须完成。
她维持着结印的姿势,指尖灵光更盛,声音却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冷酷的决绝:“我不能让你出现任何危险,夏姆洛克。这是最好的方式。不要抵抗。”
“危险?”夏姆洛克死死盯着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慌乱和痛楚,他猛地抬手,不是攻击,而是狠狠抓住了她正在结印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阿青!我不想忘了你!别拿走!求你……至少……至少把今天的记忆留下!哪怕一天也好!”
他的声音到最后,已带上了一丝颤抖的哀求。
沈青手腕被他攥得生疼,灵力运转微微一滞。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眼中几乎要溢出的痛苦和卑微的恳求,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闷痛。
但她知道,不能心软。一天?哪怕一刻的记忆残留,都可能成为伊姆洞察的破绽,成为他致命的弱点。
“夏姆洛克,放手。”她声音冷了下来。
夏姆洛克不但没放,反而猛地用力,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
沈青猝不及防,被他扯得一个踉跄,向前扑倒。夏姆洛克就势向后,两人一起摔倒在身后柔软的地毯上。
他一只手仍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却迅速扣住了她的后颈,将她按向自己,滚烫的唇不由分说地压了下来,封住了她所有未出口的话语。
这个吻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次。充满了绝望的力道,混乱的气息,和一种近乎蛮横的、想要将什么烙印下来的疯狂。
“把今天的……留下……”他在唇齿交缠的间隙,含糊地、执拗地低语,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就今天……”
沈青被他压在身下,手腕和后颈被制,唇舌被肆虐,一时竟挣脱不得。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心跳的狂乱,和那份濒临失去的、近乎崩溃的执念。
笨蛋……
她在心里无声地叹息。
你以为,我两只手结印,是因为需要两只手吗?
单手结印,我也会啊。用两只手,只是因为……那样看起来比较好看,比较有仪式感而已。
她被他吻得有些缺氧,大脑却异常清醒。被他压住的手腕动弹不得,但另一只原本握着红玉珠、此刻自由的手,悄然绕到了他的背后。
指尖灵光再次凝聚,比之前更加隐晦,更加迅疾。
夏姆洛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体猛地一僵,亲吻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暗红色的眼眸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她,里面翻涌着最后的不甘和深深的痛楚。
“沈青……”他叫了她的全名,声音嘶哑得厉害,“不要……忘了我……”
沈青看着他眼中倒映出的、自己有些苍白的脸,和那抹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复杂。
她抬起自由的那只手,指尖轻轻拂过他汗湿的额发,拂过他通红的眼角,最后停留在他唇边,拭去一点不知是谁的血迹。
然后,她看着他,很慢,很清晰地说:
“夏姆洛克,下次见面……我会让你,想忘都忘不掉我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绕到他背后的那只手,指尖凝聚的最后一道封印符文,悄无声息地,点在了他后心与红玉珠对应的位置。
“嗡——”
一声极轻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
夏姆洛克浑身剧烈地一震,瞳孔瞬间放大,又骤然涣散。扣着她后颈和手腕的力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瞬间松脱。
他眼中最后那点不甘、痛楚、执念,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了一下,然后,彻底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空洞。
“我……”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吐出半个模糊的音节,便彻底失去了意识,沉重的身体软软地压在了沈青身上。
一切,重归寂静。
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未曾停歇的混乱喧嚣,证明着时间并未停止。
沈青躺在地毯上,被他压着,静静地看着天花板上冰冷的水晶吊灯。
许久,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胸腔里那股闷痛缓缓化开,变成一片空茫的凉。
她调动灵力,托起身上昏迷的男人,缓缓将他移至卧室的床上,让他平躺下来。
他眉头依旧无意识地微蹙着,仿佛在昏迷中也在对抗着什么。但表情已经恢复了那种惯有的、近乎完美的平静冷漠,只是脸色苍白得厉害。
沈青站在床边,低头看了他很久。
然后,她俯身,动作轻柔地,帮他脱下了那身笔挺却束缚的制服外套,解开领口紧绷的扣子,又拉过柔软的被子,仔细地替他盖好。
做完这些,她坐在床边,从秘境中取出一枚莹白如玉、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丹药。她轻轻捏开他的下颌,将丹药送入他口中,指尖在他咽喉处一点,助他咽下。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温润的药力,迅速流向他四肢百骸,尤其是大脑深处。这丹药能修复记忆被强行剥离、封印时可能造成的细微损伤,缓解可能伴随的头痛与精神疲惫。
“不行啊……”她看着他沉睡中依旧英俊却冰冷的脸,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很轻很轻地说。
“哪怕一天的记忆……都不能留呢。”
她伸出手,指尖最后虚虚地描摹了一下他脸部的轮廓,从挺直的鼻梁,到紧抿的薄唇,再到线条冷硬的下颌。
然后,她收回手,站起身,最后环顾了一遍这间卧室,这栋房子。
没有留恋了。
她转身,走向门口,再没有回头。
红色的裙摆拂过光洁的地板,悄无声息。
走到客厅中央,她停下脚步,指尖掐诀,身上灵光流转。
最后看了一眼床上那个身影模糊的方向,她嘴唇微动,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然后,灵光大盛,她的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在空气中迅速变淡,透明,最终彻底消失。
仿佛从未有人在此停留。
只有远处圣地的火光,透过窗户,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明明灭灭、变幻不定的光影。
床上,夏姆洛克依旧在沉睡。
眉心那点无意识的蹙痕,似乎因为丹药的效力,缓缓平复。
他胸口的衣料下,那枚深红色的玉珠,贴着他的皮肤,传来恒定而温热的搏动。
如同另一颗沉默守护的心脏。
在无人知晓的深处,关于一个红衣女子、一段混乱航行、四年微妙时光、以及一场诀别之吻的所有记忆,已被层层封印,沉入最深的黑暗。
等待未来某一天,被特定的光芒,重新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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