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羽毛拂过般的一触即分，但那触感……温热，柔软，带着她身上特有的冷香……
夏姆洛克的脑子“嗡”地一声，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生平第一次，在战斗中，在执行伊姆大人诛杀命令的过程中，他被人……
偷袭亲了脸颊？！
还是被一个他奉命来杀的女人？！
荒谬！无耻！该死！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混合着一种陌生的、令他心慌意乱的燥热，猛地冲上头顶。
他的耳根，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你——！”
他低吼一声，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羞恼而有些变调。
他甚至忘了追击，只是下意识地抬手，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刚刚被亲到的地方。
仿佛那里沾了什么脏东西，可指尖传来的，只有自己皮肤的温度，和一丝残留的、若有若无的香气。
白雾中，传来沈青带着笑意的、气死人的声音，位置飘忽不定：
“哎呀，香克斯，你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啊？脸都红了呢。”
“不过偷袭可不好哦，团长大人~”
“闭嘴！”
夏姆洛克彻底被激怒了，那点因错认而产生的不爽，此刻被这轻佻无比的偷袭和调侃放大成了滔天怒火。
他不再保留，细剑挥洒，凌厉的剑光如同爆发的风暴，瞬间将周围的浓雾撕开大片！
他要立刻、马上、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切成碎片！
然而沈青的身影在雾散开的刹那再次显现，并未远离，反而双手连弹，数道符箓如同有了生命般射向夏姆洛克。
“爆炎符！”火球轰鸣。
“玄冰符！”寒流席卷。
“藤缚符！”地面窜出坚韧的灵力藤蔓，试图缠绕他的脚踝。
攻击依旧密集而刁钻，但夏姆洛克盛怒之下剑光更加凌厉，将火球斩灭，寒流劈散，藤蔓绞碎。
他锁定沈青真身，身形如电，再次扑上，剑光直取她心口，誓要一击必杀！
沈青似乎灵力不济，躲避慢了半拍，眼看剑光及体，她只来得及微微侧身。
“嗤啦——”
剑锋擦着她的月白法衣掠过，带起一小片布料，在她手臂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但同时，她也再次险之又险地拉近了距离。
这一次，夏姆洛克学乖了，一击不中，立刻想要后撤，防止这女人又搞什么下流的偷袭。
然而沈青的动作比他更快！
在他抽身后退的力道刚刚发出的瞬间，她整个人如同乳燕投林，非但没有退，反而猛地向前一扑，直接撞进了他怀里！
温香软玉，瞬间盈满怀。
夏姆洛克浑身剧震，握剑的手都抖了一下。
他完全没料到这女人会如此“投怀送抱”！
两人身体紧紧相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柔软曲线和微微的凉意，能闻到她发间颈侧更加浓郁的冷香。
一股更加陌生的、酥麻的战栗感瞬间窜遍全身，让他血液流速都快了几分。
“你……”他刚吐出一个字。
沈青已经踮起脚尖，仰起脸，柔软的唇瓣，这一次准确无误地印在了他的额头上。
轻轻一触，如同安抚，又如同一个恶作剧的盖章。
“轰——！”
夏姆洛克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什么炸开了。
额头传来的触感比脸颊更加清晰，更加……亲密。
他整个人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
那张总是冰冷高傲的俊脸此刻涨得通红，连暗红色的眼眸都因为极度的震惊、羞恼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混乱而微微睁大。
他甚至忘了推开她，忘了自己应该立刻把她捅个对穿。
只是僵在原地，感受着额头上那一闪即逝的温热，和怀里这具柔软得不真实的躯体。
沈青亲完额头，并没有立刻退开。
反而就着这个拥抱的姿势抬起头，蒙眼丝带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带着笑意低声说：
“第二次了哦，团长大人。手感不错。”
说完，她才如同滑溜的鱼儿，灵巧地从他僵硬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向后飘退，重新拉开了距离。
手臂上的血痕渗出些许鲜红，在她月白的衣袖上格外刺眼。
但她脸上却带着一种得逞般的、狡黠的笑意。
夏姆洛克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怀里骤然空落，冷风灌入，让他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怀抱，又抬手摸了摸额头上似乎还残留着触感的地方。
再抬头看向对面那个笑得像只偷腥猫儿的女人。
一股滔天的怒火和极度的羞耻感，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你、找、死——！！！”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嘶哑，带着狂暴的怒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他再也不要什么剑招，什么技巧，只想用最直接、最狂暴的力量，将这个胆敢如此戏弄、轻薄他的女人碾碎！
“神之裁决·湮灭！”
他双手握剑，黑暗能量疯狂汇聚于剑身，恐怖的威压让断崖上的碎石都开始震颤。
他要发动大范围的无差别攻击，彻底覆盖这片区域，让她无处可逃！
然而就在他剑势将发未发的巅峰瞬间，沈青的身影再次动了。
这一次，她没有使用符咒，没有闪避。
而是将所剩不多的灵力全部灌注于双腿，将“神行符”的效果催发到极致。
化作一道近乎瞬移的流光，不是逃离，而是径直冲向了正在蓄力、气息锁定天地的夏姆洛克！
夏姆洛克瞳孔骤缩！
这女人疯了？！主动冲进他大招的核心？！
但沈青的速度太快，时机抓得太刁钻，正好是他旧力已尽、新力将生、气息锁定稍有凝滞的微妙节点。
他蓄积的恐怖一击竟被她这自杀式的冲锋干扰，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一丝滞涩。
而就是这一丝滞涩，让沈青冲到了他的面前，近在咫尺。
夏姆洛克甚至能看清她蒙眼红丝带下那纤长如蝶翼的睫毛，和她微微勾起的、水色润泽的唇。
她第三次，吻了上来。
但这一次，目标不是脸颊，不是额头。
而是他的唇。
温软、馥郁、带着一丝极淡血气的唇瓣，毫无预警地覆上了他因惊怒而微张的薄唇。
夏姆洛克脑中“轰隆”一声巨响，仿佛有万千雷霆炸开，炸得他神魂颠倒，意识空白。
所有的愤怒，杀意，羞恼，都在这一瞬间被这更加亲密、更加深入的触碰炸得灰飞烟灭。
他感觉到她的舌尖，极其灵巧地撬开了他因震惊而微松的齿关。
将一颗冰凉圆润、带着奇异清香的丹药渡入了他的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化为一股温润的热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
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甚至隐隐修复着他常年征战留下的一些暗伤，连容貌都似乎被一股温和的力量滋养着。
但此刻的夏姆洛克，完全顾不上体会丹药的神奇。
他全部的感官，都沉浸在唇齿间这陌生而惊心动魄的触感中。
她的气息，她的温度，她生涩却大胆的试探……
像是最烈的酒，最毒的蜜，瞬间麻痹了他的神经，焚毁了他的理智。
他僵直的身体开始颤抖，握剑的手无力地松开。
“命运嘲弄者”哐当一声掉落在脚边的岩石上。
暗红色的眼眸里，冰冷的杀意早已荡然无存。
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震惊、茫然，和一种被彻底点燃的、连他自己都未曾了解的炽热与沉沦。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明明……是来杀她的。
为什么……下不去手？
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
为什么……不讨厌这个吻，甚至……可耻地想要更多？
沈青感觉到了他的僵硬，他的颤抖，也感觉到了他无意识的、生涩的回应。
在丹药渡完，确认他咽下后，她并没有立刻退开。
而是加深了这个吻，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温柔，撬开他更深的防线。
掠夺他的呼吸，也给予他从未体验过的战栗与欢愉。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断崖下的厮杀声都仿佛远去，久到风都变得温柔。
直到沈青感觉到他几乎要窒息，才缓缓退开，结束了这个漫长而惊心动魄的吻。
两人的唇瓣分开，拉出一道暧昧的银丝。
夏姆洛克剧烈地喘息着，暗红色的眼眸蒙着一层氤氲的水汽。
俊脸通红，胸膛起伏不定，整个人还处在一种巨大的冲击和茫然之中。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蒙眼丝带下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湿润的唇，大脑一片空白。
沈青也微微喘息，但眼神很快恢复了清明。
她目光下落，瞥见了他因为刚才的亲吻和挣扎而微微敞开的领口。
那枚穿在黑色细绳上、贴身戴着的深红色玉珠，正安静地躺在他线条优美的锁骨之间。
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
红玉珠……还在。
沈青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那笑容里多了点真实的温度。
夏姆洛克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也看到了自己露出的吊坠。
他像是突然被烫到一样，猛地扯紧衣领，遮住了那枚珠子。
他抬起头，暗红色的眼眸里混乱未退，但已重新凝聚起焦距。
死死地盯着沈青，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质问：
“为什么……？”
他猛地一步上前，双手抓住沈青的肩膀，力道很大，将她狠狠按在了身后的崖壁上。
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暗红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
“为什么亲我？！我是来杀你的！！”
“伊姆大人让我来杀你！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给我吃了什么？！”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语无伦次，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冰冷镇定。
沈青被他按在粗糙的岩壁上，后背微痛，但并不挣扎。
她仰着脸，蒙眼丝带对着他，即使看不见，也能感受到他此刻剧烈波动的情绪。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灿烂而恶劣，带着十二年前在海上戏弄他时的熟悉腔调：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神之骑士团的团长大人，被女人亲几下，就慌成这样了？”
她甚至抬手，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依旧滚烫的脸颊：
“你应该高兴才对，我这么年轻漂亮，你占大便宜了，知道吗？”
她顿了顿，红唇微启，清晰地吐出那个暌违了二十四年的、独属于她的称呼：
“红毛，臭克斯。”
夏姆洛克浑身剧震！
“红毛”……“臭克斯”……
这两个陌生又莫名刺耳的称呼，像两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捅进了他记忆深处某个锈死的锁孔。
没有打开任何具体的画面，却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强烈的、令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熟悉感！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几乎无法呼吸。
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女人，这张美丽却陌生的脸，这蒙着眼睛的怪异打扮……
他确定，在今天之前，他从未见过她。
伊姆大人的命令清晰明确，目标就是她。
可是……这称呼……这熟悉到令人心悸的感觉……
沈青看着他那副仿佛世界观崩塌的震惊混乱模样，知道那枚丹药和“红玉珠”的共鸣，加上这个亲昵又侮辱性十足的旧称，正在他灵魂深处激起涟漪。
虽然记忆还被封印着，但本能和感觉已经开始松动。
这就够了。
她不再给他思考的时间，忽然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将他微微拉向自己。
然后抬起头，再次吻了上去。
这一次的吻，短暂，却带着一种近乎诀别的温柔。
夏姆洛克僵了一下，随即像是被本能驱使，反客为主，狠狠地、更深地回吻了过去。
他不再去想为什么，不再去想伊姆的命令。
他只想抓住这一刻，抓住这个让他方寸大乱、却又莫名沉溺的女人。
直到沈青再次轻轻推开他。
夏姆洛克喘息着，眼神依旧混乱，但深处却燃起了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近乎偏执的光。
他紧紧抱着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声音低哑：
“你到底是谁？我们……以前认识吗？”
沈青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向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他脖子上重新滑落出来的红玉珠，又看了看他布满复杂情绪的脸。
脸上露出一个极淡的、带着眷恋和某种深意的笑容。
“费加兰德·夏姆洛克，”她轻声说，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叫他的名字。
“未来见。”
说完，不等他反应，她的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在阳光下迅速变淡、透明，最终彻底消失在他眼前。
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冷香，和他唇齿间未散的清甜，以及胸口那枚微微发烫的红玉珠，证明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切并非幻觉。
夏姆洛克猛地伸出手，却只抓到了一把冰凉的空气。
他僵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消失的地方，又缓缓低头，看向自己掉落在地的佩剑，和空空如也的怀抱。
脸上还残留着亲吻的滚烫，心口却空落得发疼。
为什么？
他缓缓弯腰，捡起“命运嘲弄者”，手指拂过冰凉的剑身。
伊姆大人的命令犹在耳边，可他却连剑都握不稳了。
他抬头，望向沈青消失的虚空，暗红色的眼眸深处，那冰冷的寒潭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剧烈地沸腾、蒸发，露出其下深藏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裂痕与灼热。
远处，萨博的身影正朝着断崖方向快速赶来。
夏姆洛克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方向，握紧了手中的剑，却没有追上去。
他沉默地转身，捡起地上的深蓝斗篷，兜帽戴上。
遮住了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和依旧泛红的脸颊，也遮住了他此刻复杂难明的心绪。
然后，他纵身一跃，消失在了断崖的另一侧，如同他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只是这一次，离去的背影少了几分绝对冰冷的杀意。
多了几分沉重的、挥之不散的迷茫，与一丝被强行点燃、却不知该投向何处的炽焰。
断崖之上，恢复了寂静。
只有风，依旧吹拂着，带着远方战场的硝烟与隐约的、仿佛幻觉般的女子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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