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的露水打湿了冷志军的裤脚,林间的空气带着草木苏醒后的清新。他拄着木棍,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小心翼翼地向着那面夺命又赐福的陡壁行进。腿伤尚未完全痊愈,行走时仍有些隐隐作痛,但这疼痛反而让他更加清醒,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和肩上沉甸甸的责任。
重返陡壁之下,仰头望去,那日在生死边缘发现参王的激动与狂喜,此刻已被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心绪所取代。他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那些纷乱的念头强行压下,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现在,他是猎人,是放山人,他的目标是那几株天地灵物。
攀爬陡壁比之前更加艰难,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腿部的伤处。但他咬紧牙关,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对地形的熟悉,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再次登上了那个小小的平台。
几株老山参依旧静静地生长在岩石缝隙间,七品叶参王那轮生的七片翠叶在朝阳下舒展着,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雍容气度,旁边的五品叶和六品叶也长势喜人。看到它们安然无恙,冷志军心中稍定。
他没有立刻动手。抬参,尤其是抬这种年份久远、品相绝佳的老参,是极其讲究的事情,容不得半点马虎。他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尽管衣衫早已破烂不堪,但这是一种态度,是对山灵和自然馈赠的尊重。然后,他面向参王,神情肃穆,恭恭敬敬地行了三个礼。这是老辈放山人传下的规矩,感谢山神赐宝,祈求采挖顺利。
礼毕,他才从怀中取出那几根准备好的、用茜草根汁液浸泡过的红绳,以及专用的鹿骨钎子。他选择先从一株五品叶开始,一方面是练手,确保自己状态恢复,另一方面也是遵循由易到难的原则。
他蹲下身,动作轻缓得如同怕惊扰了沉睡的婴儿。没有直接用鹿骨钎子去碰参体,而是先从距离参株一尺开外的地方开始,用钎子极其小心地、一层层地拨开覆盖的腐殖土和落叶。他的动作轻柔而稳定,全神贯注,眼睛紧紧盯着土壤的变化,感知着底下根系的走向。
泥土被一点点剥离,人参那棕褐色、布满了紧密环形纹路的芦头(根茎)渐渐显露出来。冷志军的心跳微微加速,但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受影响,依旧稳定如初。他顺着芦头向下,更加小心地清理着周围的泥土,寻找主根(艼)和须根。
时间在极度专注中悄然流逝。日头渐渐升高,林间的温度也开始上升。冷志军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顾不上擦拭,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指尖和那小小的鹿骨钎子上。
这株五品叶的根系比他预想的还要发达,主根粗壮,须根绵长而清晰,如同老人的胡须,密密麻麻却又条理分明。他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将这株五品叶完整无损地抬了出来。他用柔软的苔藓小心地包裹住参体,然后用红绳轻轻捆扎好,放入了背囊之中。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经验,他信心更足。稍事休息后,他开始对付那株六品叶。过程同样谨慎而漫长,但这株六品叶的品相更是让他惊喜,芦碗密集深邃,纹路如同雕刻,蕴含的灵气仿佛触手可及。
最后,轮到了那株七品叶参王。
面对这株堪称瑰宝的参王,冷志军更加不敢怠慢。他再次静心凝神,动作比之前还要轻柔数倍。挖掘参王的过程,更像是一场无声的对话,与这株不知在此生长了多少岁月的灵物进行着精神上的交流。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用鹿骨钎子一点点地剔开每一寸泥土,生怕伤及任何一根细微的须根。参王的根系比他想象的还要庞大和复杂,如同一条蛰伏的龙脉,深扎在岩石缝隙之间。他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耐心地、一点一点地将其与周围的土壤分离开来。
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他的腰背和伤腿酸麻不已,但他浑然不觉。他的眼中,只有这株逐渐显露真容的参王。
当整株七品叶参王终于被完整地、毫发无伤地抬出土壤时,即便是以冷志军的沉稳,也忍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激动!
这参王主体形态极佳,芦头粗长,紧密的环形纹路(铁线纹)深嵌其中,仿佛记载着无尽的岁月;主根(艼)饱满结实,形态灵动;须根清晰修长,坚韧而有弹性。通体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沁人心脾的独特药香。在阳光下,参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黄褐色光泽,果然不愧是参中之王!
他小心翼翼地用最柔软的苔藓和准备好的桦树皮,将参王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好,再用红绳系紧,无比郑重地放入背囊最稳妥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日头已经偏西。他瘫坐在平台上,靠着岩石,感受着背囊里那沉甸甸的收获,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心中却充满了踏实感。有了这些,尤其是那株七品叶参王,此次深入老林的所有艰辛与危险,似乎都值得了。这不仅仅是财富,更是他能力的证明,是未来家庭和狩猎队发展的坚实基石。
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恢复了些许体力,他不敢再耽搁。夜晚的陡壁太过危险。他背起装满“宝藏”的背囊,再次艰难而谨慎地攀下陡壁,踏上了返回山洞的路。
当他拖着疲惫却满足的身躯,回到那个熟悉的山洞口时,夕阳的余晖正将洞口的藤蔓染成金红色。娅丹正站在洞口,似乎一直在等待。看到他安全归来,她脸上立刻露出了安心的神色,快步迎了上来。
她的目光落在冷志军背后那明显鼓胀起来的背囊上,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但并没有多问,只是伸手想要帮他接过背囊。
冷志军下意识地侧身避了一下。背囊里的东西太过珍贵,他本能地不想让任何人经手。
娅丹的手顿在了半空,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解,但并没有生气,只是默默地收回了手,跟在他身后走进了山洞。
洞内,篝火已经升起,上面架着的陶罐里炖着肉汤,香气弥漫。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样,充满了简单而原始的生活气息。
冷志军将背囊小心翼翼地放在山洞里一个干燥的角落,用一些杂物稍微遮掩了一下。然后,他坐在火堆边,接过娅丹递过来的热水,慢慢地喝着。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那种微妙的沉默。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沉默中,少了一些尴尬,多了一些……即将分离的预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
冷志军知道,他该走了。参已到手,身体也已无大碍,家中还有太多的人和事在等着他。他不可能永远留在这山洞里。
他抬起头,看向正在搅动肉汤的娅丹。火光映照着她专注的侧脸,那上面带着一种满足和平静。他张了张嘴,想要说出告别的话,却发现喉咙有些发紧。
如何开口?告诉她,他利用了(或者说报答了)她的恩情,现在要带着珍贵的收获离开了?留下她一个人,或许还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继续在这深山中面对无尽的孤独?
这话,太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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