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的玻璃视野中，一艘挂着红白米字旗的三桅帆船正在波峰浪谷间艰难穿行。
它的船帆吃满了风，船身向右侧剧烈倾斜，舰艏劈开白色的浪花。甲板上，几个金发碧眼的水手正抓着缆绳，惊恐地指向后方。
石香姑放下望远镜，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海风很大，是从北面吹来的偏北风。对于帆船来说，想要向北航行去天津卫，必须不断地走“之”字形路线，利用侧风抢位。
“想跑？”
石香姑伸手拍了拍身前的铁栏杆，掌心感受到一股持续不断的、细密的震动。
这震动来自脚下的船舱底部。
这是一艘只有十丈长的小型快艇，名为“迅雷号”。它没有高耸的桅杆，也没有宽大的风帆，只有一根冒着淡青色烟雾的铁皮烟囱，和船尾水下那个正在疯狂旋转的铜制螺旋桨。
“给锅炉加煤！”
石香姑回头，对着传声筒大喊，“把压力表顶到红线！老娘要让他看看，什么叫顶风作案！”
底舱内。
几名赤膊的工兵听到命令，手中的铁铲挥舞得只见残影。黑色的精煤被送入炉膛，火焰由红转白。
呲——！
泄压阀喷出一股白气。
迅雷号的船头猛地向上一抬，船尾的螺旋桨将海水搅成了一团白色的涡流。
不需要调整帆面，不需要寻找风向。
这艘钢铁怪兽直接切入了逆风的航道，笔直地冲向那艘西洋商船。
……
前方两里处，“伊丽莎白女王号”武装商船。
船长杰克逊满头大汗地转动着舵轮，试图利用风向甩掉后面那个奇怪的“烟囱船”。
“上帝啊！那是什么怪物？”
大副举着望远镜，手在发抖，“它没有帆！它在逆风航行！而且……它的速度比我们快一倍！”
在杰克逊的航海常识里，逆风还能跑这么快，完全违背了物理学，除非船底下有一群鲸鱼在推。
“开炮！阻止它！”
杰克逊吼道，“那是海盗！一定是东方的海盗！”
侧舷的炮窗打开，露出四门黑洞洞的十二磅炮。
轰！
一枚实心铁弹呼啸而出，砸在迅雷号左侧五十米处的海面上，激起一道高高的水柱。
海水溅落在石香姑的脸上，咸涩冰凉。
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反而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盐粒。
“敢先动手？”
石香姑从腰间拔出那把周辰赏赐的左轮手枪，在手里转了个圈，“小的们！把咱们的家伙亮出来！”
迅雷号的船头，覆盖着一层帆布。
两名水手冲上去，一把掀开帆布。
露出来的不是红衣大炮，而是一门造型修长、安装在旋转底座上的后装线膛炮。口径虽然只有三寸，但炮管极长，且可以360度旋转。
这是工部最新研发的“75毫米速射炮”。
“距离一千米！风向北偏东！修正两刻度！”
炮手转动着黄铜手轮，炮口缓缓抬起，锁定了那艘正在拼命转向的商船。
“装填！”
一名装填手拉开炮闩，将一枚尖头的锥形炮弹塞入炮膛，然后用力推上闭锁机。
咔嚓。
金属咬合的声音清脆悦耳。
“放！”
石香姑挥手。
砰！
一声短促有力的爆鸣。
迅雷号的船身微微一震。
远处，伊丽莎白女王号的船尾突然爆出一团木屑。
炮弹没有爆炸，而是凭借着恐怖的动能，直接贯穿了船尾的舵楼，打断了舵轮的转轴，然后从船长室穿了出去，把杰克逊最心爱的朗姆酒桶打了个粉碎。
“我的酒！”
杰克逊还没来得及心疼，就发现舵轮失灵了。
失去了方向控制的帆船，在狂风中瞬间横了过来，帆布被风鼓满，船身剧烈倾斜，差点翻沉。
“打得好！”
石香姑大笑，“再来一发！打它的主桅杆！”
砰！
第二发炮弹呼啸而去。
这一次，精准地命中了主桅杆的根部。
咔嚓——轰！
高达数丈的桅杆折断，带着沉重的风帆和索具砸了下来，将甲板砸塌了一大块，几名水手被压在下面惨叫。
失去了动力的商船，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死鱼，在海面上漂浮。
迅雷号减速，缓缓靠了上去。
“接舷！”
石香姑把左轮手枪插回腰间，抽出背后的双刀，第一个跳上了对方的甲板。
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大周水师士兵紧随其后。他们虽然穿着官兵的号衣，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悍匪气息，让西洋水手们吓得纷纷举起了双手。
杰克逊船长从废墟里爬出来，看着这些凶神恶煞的东方人，又看了看远处那艘还在冒着黑烟的怪船，绝望地拔出了佩剑。
“为了女王的荣……”
当！
石香姑随手一刀，磕飞了他的剑，然后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
杰克逊跪倒在甲板上，疼得直抽冷气。
“荣你个头。”
石香姑用刀背拍了拍杰克逊的脸，用蹩脚的洋文说道：“在这片海里，没有女王，只有大周皇帝。”
她转过身，看着一片狼藉的甲板和跪地求饶的洋人，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快意。
以前当海盗，遇到这种大船，得靠几十艘小船围攻，还得死不少兄弟才能拿下。
现在？
两炮。
仅仅两炮，一艘武装到牙齿的西洋商船就废了。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这就是周辰说的“降维打击”。
“绑了！把船拖回去！”
石香姑收刀入鞘，大手一挥，“给陛下送份见面礼！顺便问问这帮红毛鬼，他们的主力舰队在哪儿！”
……
两个时辰后。
天津卫船厂的码头上。
周辰看着那艘被拖回来的残破商船，又看了看跪在地上、一脸灰败的杰克逊船长。
“干得不错。”
周辰对石香姑点了点头，“螺旋桨的实战效果如何？”
“快！稳！狠！”
石香姑兴奋得满脸通红，“逆风都能跑出飞鱼的速度！而且转弯特别灵活，指哪打哪！陛下，要是定远号也装上这个，咱们能横扫整个大洋！”
“定远号已经在装了。”
周辰笑了笑，走到杰克逊面前。
凌素充当翻译，正在审讯。
“他说他是东印度公司的，是合法商人，抗议我们的暴行。”凌素冷冷地翻译道。
“合法商人？”
周辰踢了一脚从船舱里搜出来的一箱鸦片。
“贩毒也叫合法？看来你们的法律需要改改了。”
周辰蹲下身，直视着杰克逊的蓝眼睛。
“你的舰队在哪里？有多少艘船？指挥官是谁？”
杰克逊梗着脖子：“无可奉告！联合舰队会把你们的港口夷为平地！你们这些野蛮人根本不知道工业的力量！”
“工业？”
周辰指了指旁边那艘正在冒烟的迅雷号，又指了指远处船坞里正在安装巨型装甲板的定远号。
“你是指那个？”
杰克逊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当他看到定远号那庞大的钢铁身躯，以及侧舷那密密麻麻的四十个炮位时，他的瞳孔瞬间放大，嘴巴张成了o型。
“上帝啊……那是……那是战列舰？全钢的？”
杰克逊的世界观崩塌了。就算是大英帝国最先进的造船厂，也还在摸索铁甲舰的技术，东方人怎么可能造出这种怪物？
“不，那是送你们去见上帝的灵车。”
周辰站起身，拍了拍手。
“把他关起来。好生看管，别让他死了。”
“再过几天，朕要让他亲眼看着，他引以为傲的联合舰队，是怎么变成一堆海底垃圾的。”
海风吹过码头。
周辰的衣摆翻飞。
他看着远处波涛汹涌的大海，眼中没有丝毫畏惧。
第一次接触战的胜利，验证了螺旋桨和线膛炮的可靠性。
技术验证完成。
接下来，就是量产，列装，然后……
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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