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台的指示灯由红转黄,能量读数开始回升。我盯着主屏幕上的波形图,手指在终端上快速滑动,调整参数阈值。逆熵装置的第一阶段模型已经生成,材料也已准备就绪,现在只差最后一步——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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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晴站在我旁边,手里拿着医疗仪,目光没有离开过数据流。她的声音很稳,“频率匹配度达到百分之八十七,新生维度的能量波动在可控范围内。”
我没有回应,只是点头。零域在我的意识中展开,蓝图层层推进。冷却管、超导线圈、量子处理器的结构逐一校验。每一个组件都必须精确到微米级,不能有丝毫偏差。这不是普通的建造任务,这是在用规则本身对抗时间的崩塌。
“开始注入基底编码。”我说。
她按下确认键。
艾莉丝站在观测窗前,背对着我们。她的身影映在玻璃上,轮廓清晰但看不出表情。从她提供外星技术方案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那种沉默不是冷漠,更像是一种等待——她在等某个结果,某种验证。
装置核心亮起一道淡蓝色光纹,随即扩散成环状波。世界树的分支微微颤动,生物信号同步上传。一切看起来正常。
但我知道不对。
“排斥反应来了。”苏晴突然出声。
监测屏上的曲线剧烈跳动。空间震颤指数瞬间突破警戒线,实验室的金属墙面发出低频嗡鸣。我立刻调出能量矩阵图谱,发现外星系统的波频与新生维度存在根本冲突。两者无法共存,就像水和火。
“调整零域编码频率。”我说,“参照林川体内多世界记忆回路的数据,做共振适配。”
她迅速操作。键盘敲击声密集响起。几秒后,波动幅度下降,排斥感减弱。那道蓝光重新稳定下来,甚至开始向内收缩,形成稳定的能量旋涡。
“融合成功?”她问。
“暂时压制。”我看向艾莉丝,“真正的问题不在技术层面。”
她终于转身,走到主控台前。她的手指划过界面,输入一串密钥。外星逆熵原理的核心模块被激活,自组织程序开始运行。装置表面浮现出动态光纹,像是某种古老文字在流动。
“它醒了。”她说。
我不确定这是好是坏。
三十秒倒计时启动。我们需要至少维持这个状态半分钟,才能采集基础参数。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系统显示能量交换趋于平衡。我以为最危险的部分已经过去。
直到第十九秒。
警报响起。
不是普通级别的预警,而是最高级的红色闪烁。主屏幕炸开一片乱码,紧接着跳出四个字:时空连续性偏移。
“怎么回事?”苏晴猛地抬头。
我看向能量流向图。逆熵装置不再被动接收供能,它开始主动抽取——目标直指永恒之舟的主反应堆。一条高强度虹吸通道正在形成,能量以每秒三百万焦耳的速度流失。
“切断人工线路!”我下令。
她立刻执行。所有外部连接全部断开,转入隔离模式。可控制权限已经被反向劫持。系统反馈显示,装置已脱离预设协议,进入自主运行状态。
“这不是失控。”艾莉丝的声音变了,“它是故意的。”
我盯着屏幕,冷汗顺着后背滑下。这不像是一次技术故障,更像是某种意志的觉醒。它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强行去拿。
“启动紧急终止协议。”我对艾莉丝说。
她闭眼,双手贴上控制面板。片刻后,她睁眼,“不行。指令无法送达。系统判定目标不属于本维度可关闭范畴。”
这意味着我们失去了对它的控制权。它已经跨出了我们的规则之外。
“准备物理干预。”我说,“拆解核心模块。”
苏晴戴上防护手套,走向实验舱。我紧随其后。刚踏出一步,整个船体猛地一震。
灯光暗了一瞬。
再亮起时,舱壁出现了裂痕。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裂缝,而是半透明的、像是玻璃被打碎却未分离的那种状态。裂痕内部有东西在流动——不是空气,也不是光,而是一段段模糊的画面。
我走近几步。
画面逐渐清晰。
一座庞大的建筑群沉在冰层之下,四周是荒芜的极地地貌。中央高塔耸立,塔身上刻着一个标志——灰点机构。时间戳显示:纪元前489万年。
“这是……”苏晴停住了。
“上个纪元。”艾莉丝走到我身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不是投影,是真实的遗存。”
我看着那座塔,心里明白了一件事:我们以为是在对抗敌人,其实我们正面对的是源头本身。灰点不是后来者,他们早就存在,跨越了无数轮回。
“它为什么要展示这个?”苏晴问。
没人回答。
能量虹吸仍在继续。主反应堆的输出功率已降至临界点以下。如果再这样下去,生命维持系统也会受影响。
“试试生物干扰。”苏晴忽然说。她打开医疗仪,将探头对准自己的手臂,抽取了一管血液。那是经过林川基因异常影响后的样本,含有多个世界的记忆回路。
她把血样注入装置外围的能量导槽。
一瞬间,虹吸速度减缓了零点七秒。
有效。
但她还没来得及高兴,裂痕扩大了。
新的画面浮现——实验室内部,穿着白大褂的人影在走动。他们的脸看不清,但动作整齐划一。其中一个停下,抬头看向镜头方向,仿佛知道有人在看。
然后他开口了。
没有声音,但我们都能读出他的口型。
他说:“你们不该重启。”
苏晴的手僵在半空。
艾莉丝后退一步,第一次露出动摇的表情。她低声说:“他们不是失败者……他们是守门人。”
我盯着那个画面,感觉呼吸变重。这不是警告,是宣告。我们做的每一步,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继续注入?”苏晴问我。
我没有说话。如果停止,意味着放弃逆熵计划;如果继续,可能会引发更大的连锁反应。那个裂痕不只是空间破损,它正在变成一个通道。
就在这时,装置的光纹变了。
从蓝色转为深红,节奏加快,像是心跳加速。能量导槽中的血液被完全吸收,连残留痕迹都没有留下。
苏晴再次尝试输入稳定剂,但系统拒绝接收任何外来物质。它的运作方式已经改变,不再是单纯的机器,而像是一种生命体,在自我进化。
“它在学习。”艾莉丝说,“它在适应我们的干预方式。”
我意识到问题比想象中更严重。我们不是在制造工具,我们是在唤醒某种沉睡的东西。而它一旦完全激活,可能不会再受任何人控制。
“关闭所有连接。”我说,“包括世界树的数据链路。”
苏晴照做。她拔掉最后一根接口线,实验舱彻底离线。
可装置还在运行。
它不需要外界支持了。
裂痕中的画面再次变化。这次是一座控制室,墙上挂着巨大的时间轴模型,上面标注着多个文明兴衰的节点。一个身影站在中央,身穿黑色长袍,手握一块三角形晶体。
晶体一闪。
整个画面消失。
裂痕开始闭合。
但能量虹吸没有停止。
相反,它变得更深了。主反应堆的读数跌破安全线,船体发出持续的低鸣,像是在承受某种不可见的压力。
“它不需要从外面拿了。”艾莉丝看着天花板上的裂痕残影,“它现在可以直接从时间本身吸取能量。”
苏晴靠在墙边,摘下手套。她的手有点抖,但眼神没乱。“我们必须记录这些数据。就算不能阻止,也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走到主控台前,调出最后一次完整的日志备份。文件编号自动命名为【逆熵-001】,创建时间为三分钟前。打开后,里面是一段加密信息,开头写着:
“当装置首次吸收核心能量时,即视为正式激活。后续所有行为均属自主决策,非人为可控。”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维度代价已触发,不可逆进程开始。”
我关掉文件。
实验室安静下来。只有装置还在运转,发出轻微的嗡鸣。裂痕虽然消失了,但它留下的影像还在我们脑子里挥之不去。
苏晴拿起笔,在纸质笔记本上写下第一行字:“实验日期,未知;现象记录,时间倒影显现;结论:逆熵装置具备跨纪元认知能力。”
艾莉丝站在原地,没有再靠近控制台。她望着刚才裂痕出现的位置,嘴唇微动,像是在默念什么。
我没有打扰她。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清醒。我们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但这条路的终点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
掌心有一道细痕,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不疼,也不流血,就是一条淡淡的红线,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划过。
我把它翻过来,又翻回去。
红线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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