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本就无绝对的对错。”
林冲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掠过刚恢复秩序的村巷,“村民依赖兽仙护佑,却又因私念动了庙宇。兽仙守护这里多年,却因怨恨牵连无辜。说到底,都是执念缠了心。”
他抬脚朝村委会走去,“回村说吧,得先弄清楚具体原因。”
麒麟挠了挠头,与金龙和凤凰三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释然。
村委会的院子里,桌上堆着散落的清心符和村民登记册,墙角的暖瓶正冒着热气。
夏念慈刚安抚好一个孩子,就看到了林冲的身影。
她起身快步迎上前,目光打量着他的全身,声音里满是关切:“师兄,你可算回来了,有没有受伤?我刚总感觉你那边灵力波动很厉害。”
林冲握住她的小手,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温声道:“没事,只是催动镇妖鼎时耗了点灵力,休息一下就好了。”
“林先生。”
突然,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李康达扶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者走上前,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未干的泪痕。
他刚站稳便要躬身作揖,粗糙的手掌紧紧攥着,垂在身体两侧:“我是这个村的村长,姓王。李同志都跟我说了,这次全靠您救了全村人……之前我被妖法变成了公鸡,村里的事一概不知,真是对不住您。”
林冲连忙伸手扶住他的胳膊,能感觉到老人的手臂在微微颤抖:“王村长不必多礼,护佑百姓本就是我的职责。而且这次能平息事端,也多亏武警同志和我的同伴们出力。”
他话锋一转,语气沉了沉,“只是我有一事想问,当初炸毁兽仙庙,真的只是为了盖宅子吗?”
王村长的头渐渐低了下去,喉咙里发出一声浑浊的哽咽,抬手抹了把脸:“是我糊涂,是我害了全村人啊……”
他缓缓开口,“半个月前,我小儿子谈成了一桩亲事,但女方非要单独的院子,不肯和我们住在一起。没办法,我就打算把村西那处祖传的老宅子扒了重盖……谁料刚动手拆梁,一个帮忙的邻居就被断木砸断了腿,现在还在县医院里躺着。”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唉,我们都当是意外,过了七天又接着拆。可这次更惨,一面土墙突然就塌了,把我大儿子活活砸在了下面……”
说到这里,老人的眼泪再也绷不住了,砸在磨旧的布鞋上,晕开了一小片湿痕。
“从那以后,家里就没安生过。”
他望着院外村西的方向,眼神空洞,“每到半夜,我总能看到一个穿着古代官服的黑影站在床边,我一拉灯绳,又什么都没有了。更吓人的是,鸡也不进窝了,狗不叫了,就连井水都变得浑浊起来。”
“您的老宅子离兽仙庙多远?”
李康达皱着眉追问,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记录,“是谁跟您说,这些怪事和兽仙庙有关的?”
“老宅子就在庙后面,直线距离顶多五百米。”
王村长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浓的悔意,“我实在没法子,就去邻村请了个姓张的风水先生。那人穿着青布衫,左手小指上戴着一枚发黑的铜戒,罗盘也是缺了个角的旧物,看的时候总故意往兽仙庙的方向偏。”
王村长的手攥得更紧了,声音发颤,“他蹲在老宅的墙根处,捏着胡子说我家这灾祸是仙祟,不是凡病。那兽仙庙占了龙脉之气,说我扒了人家的挡煞墙,那些仙家肯定不会放过我。我问他咋解,他说要么把老宅复原给仙家赔罪,要么断了仙家的根,让它们没了香火,自然也就没法作祟了。”
他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声音陡然拔高又瞬间低落,“加上我大儿子的死,我只当是仙家故意刁难,一时昏了头,当晚就带着炸药,把那庙给炸了……”
说完,他便羞愧地垂下了头,脖子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那庙竟然是你炸的?!”
柳晴端着药碗从屋里出来,听到这话脚步一顿,瓷碗与托盘都碰撞出了轻响。
她皱着眉走上前,语气里带着几分气愤,“那风水先生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哪有距离五百米远的挡煞墙?那还能挡煞吗?这分明是借题发挥骗钱!您怎么就信了他的话?”
王村长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碰到胸口,嘴里反复念叨着:“是我糊涂,是我糊涂……”
“柳晴姐。”
夏念慈连忙上前,轻轻拍了拍柳晴的手背,声音温柔,“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怪村长也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弥补,让兽仙和村民都能安心。”
她转头看向王村长,眼神温和,“村长,您也别太自责,咱们一起把庙重新建起来,好好给兽仙赔个罪,以后好好相处。”
王村长瞬间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燃起了细碎的光芒,就像蒙尘的灯芯重新被点燃。
他脸上带着欣喜,颤抖着声音问道:“真的能行吗?只要能让村子太平,别说修庙,就算让我给仙家磕一百个头,我也愿意的!”
这话一出,林冲眼底掠过一丝亮色,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原本还琢磨着要从兽仙护村的旧恩说起,让他答应重新修庙的,却没想到他竟如此干脆。
身后的麒麟直接“咦”了一声,眉头挑得老高。
凤凰的手指也微颤了一下,刚才还带着几分火气的眼神软了下来。
金龙身上的金芒闪了闪,显然也没料到这转折会如此顺利。
“您肯应承就好。”
林冲上前一步,语气温和了几分,“我略通风水,您家老宅的怪事,我亲自去看看。至于兽仙庙,我已和狐仙、牛仙达成协议,前提便是重修庙宇。它们也答应了,庙一建成,过往恩怨一笔勾销,它们会继续守护村子风调雨顺。”
“好好好!”
王村长连说三个“好”,眼眶泛红,“我明天就去召集村民筹备建材,砖石灰瓦都按最好的来!林先生肯帮我看老宅,真是帮了我天大的忙!”
“您不必客气。”
林冲摆摆手,补充道,“新庙就别建在原址上了,我已经看过,村西那处缓坡最合适。离村子远一些,既不打扰村民生活,以后谁家盖房子也不会受到影响。供奉方面,只留狐仙和牛仙的神位就行,熊仙和兔仙已经离开了,不必再设牌位。”
“离开了……”
王村长的声音沉了下去,头又低了几分,布满老茧的手在衣襟上反复摩挲,语气里带着失落和悔意,“是我糊涂,把仙家们气走了……”
林冲没接话,有些教训,得让他一直记在心里才管用。
他转开话题:“天已经黑透了,老宅的事不急在这一时,明天上午我再随您过去。眼下先安抚好村民,让大家安心休息。”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院子里渐渐热闹起来。
林冲陪着李康达清点村民人数,夏念慈和柳晴给最后几个受惊的孩童喂了安神汤。
待武警和特殊部队的官兵们整队撤离时,林冲亲自送到了村口。
赵刚握着他的手再三道谢,才带着队伍消失在夜色里。
“你们也先回戒指里歇息吧。”
林冲对着空气轻语,金、红、褐三道灵光闪过,凤凰、金龙和麒麟便化作流光进入了储物戒。
王村长早已在自家收拾好了几间厢房,晚饭更是格外丰盛。
炖得软烂的土鸡、凉拌山野菜,还有一坛自家酿的米酒。
饭桌上,他不住地给林冲和夏念慈夹菜,只有提到大儿子时,才会沉默地灌一口酒,眼眶泛红。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王村长就敲响了林冲的房门。
“林先生,您看这时候去合适不?”
他搓着手,声音发紧,“昨天夜里,我又看见那黑影站在床头了,就那么直挺挺地戳着,我不敢开灯,睁着眼等到了天亮。”
林冲点点头,夏念慈、李康达、柳晴、姜鹏和黄亮也跟了上去。
村西的老宅果然只拆了一半,断墙残垣间还堆着碎砖和朽木,晨露打湿了木梁,透着一股阴沉沉的潮气。
“开工!”
柳晴一挥手,姜鹏立刻掏出探测器,黄亮展开罗盘,两人一左一右钻进断墙间,探测器的“滴滴”声和罗盘指针的转动声,在安静的晨雾里格外清晰。
夏念慈挨着林冲站定,两人同时探出神识,扫过每一道墙缝、每一块基石,连埋在地下的朽木根须都没放过。
“师兄,这里的地气不对劲。”
夏念慈忽然轻声说道,指向了老宅西北角的断墙根处,“比别处凉得多,而且……有一股很淡的阴煞之气,但却不是兽仙的妖气。”
林冲眼神一凝,神识顺着她指的方向探去。
只是他的神识刚锁定断墙根下,姜鹏急促的喊声就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林先生!这边地下有东西!”
他抬眼一看,姜鹏正蹲在老宅西北角的断墙旁,手指着脚下的泥土,神色又惊又奇。
那位置,恰好与夏念慈刚才点明的阴煞聚点分毫不差。
“我来看看。”
林冲快步上前,足尖轻点地面,淡金色的神识扎入土层,穿透潮湿的浮土、坚硬的夯石。
很快他便发现了异常。
就在地下六七米深的地基旁,埋着一个早已腐烂的麻布袋,朽烂的丝线黏着黑褐色的土块。
那土是阴坡的腐殖土,能压制阴煞,显然是当年刻意埋下的。
布袋破口处飘出的阴煞之气,落在旁边的草叶上,草叶瞬间就变得枯黄。
他凝实神识包裹住布袋,刚要拨开朽布,就感觉神识像被针扎一般的疼痛起来。
袋中的阴煞之气带着噬灵的属性,正顺着神识往他体内钻。
林冲立刻催动灵力护住识海,神识这才清晰地看到袋中的景象——里面装的居然全是冥器!
只见五六个青釉“镇墓碗”整齐的码着,碗底还刻着“镇魂”二字,边缘的缺口处渗着黑红色的痕迹,那应该是墓主人的血。
铜烛台的烛芯是用人头发做的,生着的绿锈一碰就掉。
最下面还压着一个玉坠子,坠子上刻着“锁阴”云纹,正是压制阴煞的核心。
但这玉坠子已经破裂,所以阴煞之气才会泄漏。
“是清朝的镇墓冥器,上面沾着墓主人的怨气和尸气,是凶物。”
林冲心里想着,收回了神识,“直接挖会让阴煞扩散,得先布一个‘聚煞阵’把气息困住。”
于是他转头对柳晴说道,“柳晴,准备净心符和朱砂,画几道‘封煞符’备用。”
然后他转头看向站在废墟外的老者问道,“这祖宅是您爷爷那一辈建的吗?具体有多少年了?”
王村长愣了愣,走到近前,脸上满是疑惑:“可不是嘛,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到我这里快有百十年了。林先生,这房子跟地下的东西有关系吗?”
“关系很大。”
林冲点头,追问得更直接了,“您爷爷生前是做什么营生的?”
这话一问,王村长的脸“腾”地就红了,声音支支吾吾像蚊子哼:“我,我听我爹说……是干‘倒斗’的……”
接着他慌忙摆手,粗糙的手掌在身前乱摇,“不过您放心!从我爹那辈就改邪归正了,种地养猪,再也没碰过那些东西!我爹说,我爷爷死得很惨,是被墓里的东西吓破了胆,抬回来第二天就咽气了……”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这房子自打我爷爷死后就空着,堆些农具杂物,我爹后来在村东盖了新房,压根没敢再住这儿。要不是为了给孩子盖婚房,我也不会动扒它的心思。”
林冲彻底明白了,这些冥器定是村长爷爷当年盗墓所得,没来得及处理就横死,便被永远埋在了祖宅地基下。
“黄亮,去拿工具来,把地下的东西挖出来。”
林冲收回神识,表情凝重,“得先把这些东西清理掉,否则阴煞之气就散不了。”
“我去拿!我家有大锄头和铁锨,比工兵铲好用!”
王村长不等黄亮应声,转身就往村东跑,脚步比来的时候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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