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独自坐了片刻,正要唤人伺候安寝,忽听得殿外传来一阵清脆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内侍们压低的,带着宠溺无奈的劝阻声。
“殿下,陛下如今就要安寝了,有什么事儿,就明天再来吧.....”
“哎呀,让我进去嘛!我要见阿耶!我有要紧事!”门口传来了小兕子的略带焦急的声音。
“让她进来吧.....”
“是!”
珠帘哗啦一声被掀开,一个穿着粉色宫装、梳着双丫髻的小小身影,像只灵巧的雀儿般钻了进来,正是年仅九岁的晋阳公主李明达,小名兕子。
她跑得小脸通红,额上见汗,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亮得惊人,直扑到李世民榻前,抓着他的袖子就摇:“阿耶!阿耶!兕子听说啦!太子哥哥今天好厉害!把那些坏蛋突厥人都打跑啦!还......还‘以德服人’!是不是?”
李世民看着最疼爱的小女儿,脸上的沉凝之色瞬间化开,露出真切的笑容,伸手将她抱到榻上坐好,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这小耳朵倒是灵通。谁跟你说的?”
“宫里都传遍啦!”小兕子兴奋得手舞足蹈,“说太子哥哥让尉迟伯伯出来,喊一声,那些突厥坏蛋的刀就全掉地上了!然后还砍了他们的手和脚!阿耶,太子哥哥是不是像您当年一样厉害?”
李世民失笑,眼底却掠过一丝深邃。孩子的世界里,是非对错、英雄恶人,都如此分明。
“嗯,你太子哥哥......做得不错。”他温声道。
“那阿耶!”小兕子抓住机会,眼睛眨巴眨巴,满是期盼,“兕子听说,过两天太子哥哥要在两仪殿请那些坏蛋......呃,请那些使者吃饭?是不是会有好多好多人?是不是很热闹?兕子......兕子也想去看看!兕子保证乖乖的,就躲在屏风后面看,绝不出来捣乱!好不好嘛,阿耶~~~”
她拖着长长的尾音,抱着李世民的胳膊撒娇,小模样任谁看了都心软。
李世民本想拒绝,那种场合岂是小孩子该去的?但看着女儿亮晶晶的、充满好奇与崇拜的眼睛,想到她口中那句“像您当年一样厉害”,再想到今日李承乾的表现......他心中微微一动。
或许,让她去看看,也好。
“好吧。”李世民终是拗不过爱女,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准了。不过要听话,乖乖待在朕身边,不许乱跑,不许出声。”
“太好啦!谢谢阿耶!阿耶最好了!”小兕子欢呼一声,扑进李世民怀里,笑得见牙不见眼。
两日后,
天还未亮,而长安城却早已苏醒。
今天的太极宫宫门前可是热闹非凡。
今日,监国太子李承乾代天子设宴,主要款待西边来的突厥和高昌两国使臣。
明眼人都知道,如今大唐遭逢天灾,无暇西顾,两国把持了商人西去的商道,这对大唐很受影响。
所以大唐不得不重视这次的使节来访。
而一同参加宴席的还有滞留在长安的其他八方来使,不过,按照前两日长安东市发生的事情来看,
说是设宴款待,不如说是这是一场鸿门宴。
是正式朝堂拜见前的博弈。
殿内,六十张紫檀长案呈扇形排开,正对御阶。
御阶之上,设三席:正中是空置的御座,代表抱恙休养的皇帝;左侧是监国太子李承乾的主位;
右侧,则破天荒地设了一席稍小的案几,铺着粉色锦垫,那是给晋阳公主小兕子准备的。
就在李承乾准备的时候,他接收到了小兕子的传音,说她也来参加宴会,于是李承乾就做好了准备!
“殿下,各国使节已陆续入宫。”
房玄龄一身紫袍,肃立阶下,低声禀报,
“西突厥阿史那咄苾、高昌麹智礼已至偏殿候着,面色不善。
吐蕃大论禄东赞之侄尚结赞、薛延陀使者拔灼、高句丽正使泉盖苏文之弟泉男生、倭国遣唐使犬上三田耜等,均已入席。”
李承乾一身玄色太子常服,玉冠束发,正负手站在两仪殿的后殿内,听着房玄龄的汇报。
听到房玄龄的汇报,他的眉毛动了动,冷声问道:“怎么还有倭国?”
房玄龄一躬身道:“也是前几日到了,主要是过来朝贡,顺便谈一下遣唐使的各项事宜......”
李承乾嘴角浮现起一丝冷笑,倭国?
还遣唐使?
笑话,等他处理完西突厥的事情,就来好好跟他们算一下千年后的血债吧!!
李承乾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点了点头,目光望着不断走进来的人问道:
“今天在京的都到齐了吧....”
“除了因为高句丽的原因,还在路上的新罗,百济使臣,余者皆齐,”
房玄龄顿了顿,神色略带一些忧色道:
“只是.....今日之宴,恐难太平。
老臣方才见吐蕃与薛延陀使者,都与西突厥那厢多有眼神往来。”
李承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本宫还就怕他们太平了。”
他转身望去已经入席的站在大唐顶尖的那群人,
长孙无忌坐在文臣首列,闭目养神,仿佛万事不萦于心;
李道宗与李世绩等人低声交谈,偶尔瞥向西侧使团席位,眼神锐利;
魏征板着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不多时,那些番邦使节也纷纷的步入了两仪殿,坐到了各自标注好的位置。
吐蕃使者尚结赞身材魁梧,披着狐裘,正用吐蕃语与身旁通译低声说话,眼神不时扫过御阶;
薛延陀使者拔灼一脸络腮胡,大口喝着宫人奉上的酪浆,举止粗野;
高句丽泉男生则正襟危坐,面白无须,一副儒生模样,只一双眼睛透着精光。
最安静的,是跪坐在末席的倭国使团。
正使犬上三田耜一身仿唐制官袍,却掩不住矮小身形,他垂首敛目,姿态恭顺至极,身后几名副使亦伏低身子,不敢抬头。
“这些倭狗装的还挺像”李承乾心中冷笑。
前世记忆里,这倭国如今恭顺,可就是几十年后就与大唐发生了白江口之战。
“且让你们再得意一会儿....”
他转头看向了房玄龄问道:
“兕子呢?”
“晋阳公主已在甘露殿,由乳母陪着。”
房玄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小殿下昨夜回来的,今早天未亮就醒了,此刻正兴奋的嚷着要穿那套新制的粉裙。”
李承乾眼神柔和一瞬,随即恢复沉静:“看好她。今日乱局,莫让她受惊。”
“老臣明白。”
辰时三刻,钟鼓齐鸣。
负责礼仪的官员站在丹陛之下,高声喊道:
“监国太子驾到,众臣起,恭迎殿下!!!”
“走吧!让我们就见见这群...人!”
李承乾率先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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