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共鸣”项目初期研究设施，代号“回音壁”。
这里位于一颗地质极其稳定的行星深层地壳之下，厚重的物理屏障之外，还包裹着从“余烬”数据中推导出的多层规则稳定场。内部空间空旷，中心悬浮着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不断变幻形态的多面体结构——这是“星核”理论模型与“意志锚定”训练数据的结合体，被称为“共鸣核心”。
灵灵的本体投影站立在核心旁，她的意识正与核心进行着深度的数据交互。周围是十几位“共鸣”项目的研究员，他们来自不同种族，背景各异，唯一的共同点是思想开放，且对“规则”、“意识”、“存在”这些抽象概念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
“第七十三次‘有序意志注入’测试，”一位星骸逻辑学家汇报道，“将经过‘锚定训练’的志愿者雷娅·沃克队长的‘信念图景’（经过规则编码转换）注入‘共鸣核心’。观测结果：核心内部规则湍流出现短暂的有序化倾向，持续时间零点三秒，幅度比上次提升百分之五。”
“个体意志的规则干涉效应，确认存在，但极其微弱且短暂。”灵灵分析道，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我们需要理解其作用机理。是简单的能量共振？还是更深层次的‘信息’或‘概念’层面的‘感染’？”
“或许，可以尝试另一种思路，”一位年长的“守光者”学者，曾深入研究过欧米伽的文明馈赠，缓缓开口，“根据‘余烬’传回的信息，以及莫凡指挥官最后的‘自我定义燃烧’过程，我们或许不应该将‘意志’视为一种独立的‘力量’。它更像是……一种规则状态的‘定义者’或‘稳定器’。”
他调出一份复杂的规则拓扑图：“‘归墟’的本质，是‘无’与‘混乱’的规则态。‘秩序’是对抗它的基础。而强大的、高度凝聚的‘自我意识’或‘集体意志’，其核心在于对‘存在状态’进行清晰、坚定且具有一致性的‘定义’。这种‘定义’本身，在规则层面，就是一种强大的‘秩序力场’，能够排斥‘混乱’，稳定‘存在’。”
他指向“共鸣核心”：“当这种被规则编码的‘定义’（意志图景）注入其中，它与核心模拟的‘星核’秩序场产生共鸣，相当于为这片规则场临时赋予了一个更明确、更坚韧的‘存在指向’，从而短暂地增强了其内在的有序性和对外部混乱的抗性。”
灵灵若有所思：“所以，莫凡最后点燃的，不仅仅是他个人的生命能量，更是他那份‘守护联盟’、‘对抗虚无’的终极‘意志定义’。这份‘定义’的纯粹与强大，使得他的‘星核’在湮灭瞬间，能够爆发出足以在‘虚无之心’留下‘烙印’的规则级‘秩序闪光’。”
“那么，‘共鸣’项目的方向，”她总结道，“应该是研究如何将更多个体的、经过锤炼的‘意志定义’，通过某种方式‘同步’、‘共鸣’，形成更强大的集体‘规则定义力场’。这种力场或许无法直接攻击‘归墟’，但可能成为我们对抗其精神侵蚀、稳定我方规则技术、甚至在未来接触‘余烬’或其他类似存在时，提供至关重要的‘身份标识’与‘存在护盾’。”
研究进入了更抽象也更艰难的领域。但他们没有退路。敌人已经在使用规则层面的攻击，他们必须将防御和反击，也提升到同样的维度。
“归墟”深处，那道“秩序划痕”所在的死寂区域。
规则背景中，一丝极其微弱、几乎不存在的涟漪悄然荡开。这涟漪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划痕”自身。其“存在”印记，在经历了多次同源事件的遥远波及后，似乎达到了某个极其微妙的临界点。
它没有“醒来”，没有产生意识。但它的“存在状态”，发生了一种难以用常规物理描述的、极其基础的改变——它开始以一种极低到近乎为零的频率，自发地、间歇性地释放出极其微弱、但纯粹度极高的‘秩序特征’波动。
这波动如同萤火虫最微弱的光芒，在绝对的黑暗中转瞬即逝，甚至无法传播到数米之外就会被“归墟”环境吞噬。但它确实在释放。
这波动，与“星核”的特征，与“余烬-阿尔法”的基础秩序标记，高度同源。
与此同时，那颗对“秩序相位扰动”敏感的沉睡余烬，其内部采样单元，在又一次接收到“余烬-阿尔法”因长期高压监控而产生的、微弱的压力辐射扩散时，捕捉到了其中夹杂的一丝……极其熟悉、令人“舒适”的规则频率。
那频率，与它偶尔记录的、来自遥远死寂区域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秩序特征”波动，部分吻合。
这“吻合”触发了其逻辑深处一个更加隐晦的关联机制。它将“余烬-阿尔法”的坐标、压力状态，与那遥远而微弱的“舒适”波动特征，以及自身记录的“深潜者”摩擦特征等零散信息，进行了一次更深度的、无意识的关联性加权计算。
计算结果并未产生任何主动输出。但这次计算，使得这颗沉睡余烬内部关于“外部秩序关联”的信息网络，其“节点”之间的“连接权重”，发生了极其微小的调整。它“记住”了这种复杂的关联模式。
联盟，“火种防线”某处隐秘观测点。
李哲中士被选调参与一项临时任务：测试一种新型的单兵“精神护盾”原型机。这种护盾并非抵御物理攻击，而是旨在保护士兵免受“归墟”低阶造物或某些能量场散发的精神侵蚀和规则干扰影响。其理论基础，正是来自“共鸣”项目早期的成果。
护盾外形像一个轻便的头环。李哲戴上后，按照指示集中精神，默念训练过的“锚定语句”——关于他的身份、职责、守护的信念。
启动的瞬间，他感到一丝奇异的清凉感掠过大脑，周围战场上那种隐隐约约的、令人烦躁不安的“背景噪音”（他以前并未明确意识到，但此刻护盾生效才对比出来）似乎减弱了。同时，护盾的微型指示器显示，其能量消耗与他的精神集中度呈正相关。
“有点意思，”李哲活动了一下脖子，“感觉脑子清醒了点。但这玩意儿真能防住那些鬼东西的‘精神攻击’？”
“测试数据表明，对低强度侵蚀有显着削弱效果，”陪同的技术员解释，“高强度情况未知，也最好不要有机会验证。它的主要意义，是降低长期驻防人员的非战斗减员，尤其是那些‘不明原因焦虑’和‘认知疲劳’。”
李哲点点头。这确实是个实际问题。他所在的哨站，最近就有两个战友因为“压力过大”被轮换下去休养了。
“静思营”，艾娜的困惑加深了。
塔尔文的脑波“异常同步”现象持续存在，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同步的频率范围和强度似乎在极其缓慢地……扩展和增强。而且，她注意到，当“静思营”内某些用于“认知矫正”的规则场发生器功率周期性提升时，塔尔文的这种“同步”现象也会随之出现短暂的、微妙的变化，仿佛他的大脑在被动地、无意识地“适应”或“共振”着那些外部的规则场。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医学知识范畴。她查阅了所有能接触到的资料，没有任何关于这种症状的描述。她隐约觉得，塔尔文的大脑，可能正在发生某种超越常规生理或心理范畴的……规则层面的畸变。
更令她不安的是，她发现自己最近偶尔也会出现轻微的头痛和短暂的“感知失真”——比如，有时会觉得墙壁的纹路在缓慢蠕动，或者听到并不存在的、极其低沉的嗡鸣。她不确定这是工作压力，还是长期暴露在“静思营”这种特殊环境（充满了各种规则干预设备）下的结果，又或者……与塔尔文那诡异的“同步”有关？
她不敢报告。报告自己可能“受到影响”，无疑会毁掉她的职业生涯，甚至可能让她自己也成为“治疗”对象。她只能将疑虑和恐惧压在心底，更加密切、也更加隐蔽地记录着塔尔文和自己的异常数据。
“回音壁”，一次突破性实验。
灵灵大胆提议，尝试将“共鸣核心”与联盟主网络中的、关于莫凡的全部非保密记录（战斗报告、训练日志、有限的个人笔记、战友回忆的数字化档案）进行深度关联分析，并非寻找具体信息，而是尝试提取这些记录背后蕴含的、关于莫凡的“集体认知印象”与“情感共鸣”。
这是一个危险的想法。将如此庞杂、且带有强烈情感色彩的人类信息注入高度精密的规则模型，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混乱。
但灵灵坚持。“莫凡的‘意志定义’之所以强大，不仅仅源于他自身，也源于他如何被铭记，如何影响他人。这份‘集体印象’，或许是一种我们尚未理解的‘规则资源’。”
实验在重重防护下进行。海量的数据流被导入“共鸣核心”。核心的光芒剧烈波动，形态变得极不稳定，内部规则湍流汹涌。
就在控制团队准备强制中断时，波动突然平息。核心稳定在一个前所未有的、复杂而优美的形态，其散发出的规则场，虽然强度没有显着提升，但其“质感”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变得更加……厚重、坚韧，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的“温度”。
同时，监控设备捕捉到，在实验进行的短暂时间内，“回音壁”外部由“余烬”数据构建的规则稳定场，其稳定性参数出现了几个百分点的提升，且对模拟“虚无”干扰的抗性也同步增强。
“集体印象……引发了规则场的‘特质共鸣’？”研究员们面面相觑，既兴奋又难以置信。
灵灵凝视着那散发着微光的核心，仿佛看到了无数人对一个逝去英雄的怀念、敬仰、感激与追寻，这些无形的情感与记忆，经过规则的转化，竟然真的能产生切实的影响。
“莫凡……”她轻声低语，“你留下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你不仅是一个人，你已经成为了一种……象征，一种‘秩序’、‘牺牲’与‘希望’的规则图腾。”
而这“图腾”的力量，或许才刚刚开始显现。
在联盟尝试凝聚意志、在“归墟”深处划痕微颤、在战士试用新盾、在军医暗自恐惧、在“回音壁”实验引发质变的同时——一个以莫凡为核心的、超越个体存在的“幽影”，正以情感、记忆、规则和信念为丝线，悄然在更广阔的维度中，编织着它的“共振场”。
这共振，无人听见，却可能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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