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妖窟。
灰牙的寝宫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的血块。
他赤着上臂,坐在由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的王座上,脸色阴沉地看着一名狐族的老医师,正用颤抖的手,将一团散发着恶臭的黑色药膏,涂抹在他手臂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药膏是万妖窟最好的疗伤圣品,平日里便是断肢都能在数日内重生,可此刻敷在那狰狞的伤口上,却只能发出“滋滋”的轻响,勉强阻止那股阴冷的邪气继续扩散,却无法将其根除。伤口边缘的血肉已经彻底焦黑坏死,一条条黑色的细线,如恶毒的藤蔓,顺着他的经脉,顽固地向着心脏方向攀爬。
这伤,是林薇薇留下的。
这伤,也是一道烙印在他脸上的、火辣辣的耻辱。
他堂堂万妖窟的代窟主,在自己的地盘上,布下天罗地网,对付一个疯女人,结果却被对方临死反扑,伤成这副模样。消息若是传出去,他灰牙还如何在万妖窟立足?他刚刚通过柳如烟的计策,开始培植亲信,试图架空那两个煞星留下的影响,结果第一场“立威大戏”就演砸了。
“滚出去。”灰牙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声音沙哑。
老医师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收拾好药箱,躬身退下,连头都不敢回。
寝宫内只剩下灰牙一人。他烦躁地抓起旁边桌案上的一只玉杯,狠狠摔在地上。
“砰!”
玉杯粉碎。
可这声脆响,非但没能让他心中的烦闷消减分毫,反而让他更加焦躁。他手臂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那股无法掌控局面的无力感,以及对叶染和敖烬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就在这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毫无征兆地降临。
灰牙猛地一怔。
他感觉到,万妖窟内的空气,似乎……不一样了。
那常年弥漫在洞窟深处、带着一丝土腥与血气的妖力,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清泉,变得前所未有的纯净、鲜活。他甚至能“听”到,脚下那沉寂了万年的地脉,正在发出一声舒畅的、满足的呻吟。洞壁角落里,那些平日里半死不活的幽光苔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叶片,散发出明亮了数倍的荧光。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喜悦,传遍了整个万妖窟。
洞窟外,传来了小妖们此起彼伏的、惊喜的欢呼声。
“天呐!灵气!好浓郁的灵气!”
“我的瓶颈……我的瓶颈松动了!”
“是哪位妖神降下福祉了?这是天大的机缘啊!”
小妖们在狂欢,在雀跃,在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恩赐。
可这股恩赐,落在灰牙的感知中,却不亚于一道催命的符咒。他的瞳孔,在瞬间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浑身的毛发,根根倒竖。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绝不是什么妖神降福。
能引动整个三界天地脉络发生如此变化的,只有一种可能。
是他们!
是叶染和敖烬!
他们成功了。他们找到了那个东西,他们的力量,变得比离开时更加恐怖了。
这个念头,像一只无形的冰冷大手,狠狠攥住了灰牙的心脏。他甚至能想象到,叶染回到万妖窟,看到他手臂上的伤,会露出怎样玩味的、猫看老鼠般的笑容。
“废物,连个疯女人都搞不定,我还指望你替我看着家?”
恐惧,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他刚刚滋生出的那点野心。
他猛地从王座上站起,在寝宫内焦躁地来回踱步。怎么办?怎么办?他已经听从了柳如烟的建议,暗中联络了几个对叶染心存不满的妖王,许诺了无数好处,将他们收归麾下。现在掉头,已经晚了。那些妖王不是傻子,他灰牙若是反悔,第一个撕了他的就是那些墙头草。
可若是不掉头……
一想到要正面迎战那两个煞星,灰牙的腿肚子就不住地打颤。
他手臂上的伤口,仿佛与他的心绪产生了共鸣,又开始一阵阵地抽痛,那股阴冷的邪力,似乎又向内腑推进了一丝。
“柳如烟!”
灰牙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咬着牙,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寝宫。
……
与此同时。
万妖窟一处最偏僻、最潮湿的杂役居所内。
柳如烟正坐在一盏昏暗的油灯下,手里拿着针线,不紧不慢地缝补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她的动作很稳,神情专注,仿佛这件衣服是世间最珍贵的绸缎。
当那股精纯的、带着勃勃生机的天地灵气涌入这间陋室时,她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总是藏在柔顺刘海下的眼睛,望向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眼底深处,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如深潭般的算计。
来了。
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叶染,你果然……总能给人“惊喜”。
这股力量,已经超出了她对这个世界规则的认知。她原本的计划,是利用噬魂殿的邪力,与叶染和敖烬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她则可以在夹缝中,徐徐图之。
可现在,这个天平,已经严重失衡。
等叶染携着这股足以改变天地的力量归来,噬魂殿,还够看吗?
柳如烟的心,第一次,生出了一丝急迫感。
她必须加快速度。她必须在那两个煞星回来之前,将噬魂殿这把最锋利的刀,递出去。而且,要递到一个能让他们感到切肤之痛的位置。
她放下针线,从怀中取出一枚寸许长的、由不知名兽骨打磨而成的骨片。她将一缕极细微的神念,注入骨片之中。
那神念,并非直接的文字,而是一幅幅精心编排过的、充满了诱惑与暗示的画面。
画面中,有混沌灵珠修复天地本源时,那一闪而过的、足以让任何修士都为之疯狂的创世神光。
有叶染和敖烬离开万妖窟时,那孤身远去的背影。
有灰牙在万妖窟内,与几位妖王秘密会晤,脸上那藏不住的野心与贪婪。
最后,还有林薇薇那张扭曲疯狂的脸,以及她身上那股属于噬魂殿的、同源的邪力。
每一个画面,都是一句谎言,但也都是一部分真实。她将这些真假参半的信息糅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陷阱。
——三界至宝现世,持有者力量大增,但已离开老巢,不知所踪。
——老巢内部,有人心生叛意,可为内应。
——你们的弟子,被这个内应抓了,如今生死不明。
这个消息,足以让那个藏在无妄海深处的噬魂殿,彻底疯狂。
“咚!咚!咚!”
就在这时,一阵粗暴的、毫不客气的砸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柳如烟!开门!”是灰牙焦躁不安的吼声。
柳如烟眼底精光一闪,迅速将骨片收回怀中,脸上重新换上那副怯弱恭顺的表情,起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灰牙喘着粗气,脸色难看,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和惊惶。
“出事了!出大事了!”他一进门,就压低了声音,像一头被猎人追赶的困兽,“你感觉到了吗?那股灵气!是他们回来了!他们肯定是要回来了!”
“大王稍安勿躁。”柳如烟柔声安抚着,顺手为他倒了一杯粗茶,“奴婢也感觉到了。这确实是叶染主上和敖烬大人的手笔。”
她故意加重了“主上”和“大人”这两个称呼,像两根针,刺在灰牙敏感的神经上。
果然,灰牙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还叫什么主上!等他们回来,我们都得死!你不是说有办法吗?你的计策呢?现在怎么办!”
“大王,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柳如烟将茶杯递到他面前,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们是回来了,但不是现在。这天地异象,说明他们正在炼化所得的机缘,正处于最关键的时刻,无法分心。这恰恰是我们的机会,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灰牙端着茶杯的手,还在抖。
柳如烟看着他,继续说道:“您想,等他们彻底功成归来,三界之内,还有谁能与他们抗衡?到那时,您今日暗中培植的势力,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笑话,随手就能碾死。我们唯一的活路,就是在他们回来之前,找到一个……足以与他们抗衡的盟友。”
“盟友?”灰牙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哪里还有什么盟友?”
柳如烟的嘴角,在阴影中,勾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她缓缓伸出手,摊开掌心。
那枚她刚刚注入了神念的骨片,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手上。
“大王,还记得那个被您关在地牢里的疯女人吗?”柳如烟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她,就是我们那位‘盟友’,送来的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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