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兵阁”内,随着门栓落下的轻响,外界隘口的喧嚣被彻底隔绝。昏黄的油灯光晕在狭小的空间内摇曳,将四个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布满灰尘的货架和墙壁上,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而隐秘。
独眼老者的那只浑浊眼睛,此刻锐利得如同鹰隼,在青刃、蓝景行、蓝晓莹和周大牛身上缓缓扫过。他的目光在虚弱苍白的蓝晓莹和明显是普通人的周大牛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最后落回青刃身上,沙哑地重复道:“说吧,这次又想打听什么?还是……要借路?”
青刃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柜台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台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在这寂静中格外清晰。“老疤,找间安静的屋子,准备些吃食和热水。”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被称为“老疤”的独眼老者眉头都没动一下,似乎早已习惯。“后面,老地方。”他嘟囔了一句,弯腰从柜台下取出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走向店铺后方一个不起眼的小门。
青刃示意蓝景行三人跟上。
穿过小门,是一条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的昏暗走廊,空气中霉味更重。老疤打开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木门,里面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陈设简陋,只有一张木桌,几张板凳,和一个占据了整面墙的、堆放着杂物的陈旧通铺。但胜在干净,而且确实安静,几乎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
“吃的和热水一会儿送来。”老疤说完,独眼又瞥了青刃一下,“安顿好了,过来聊聊?”
青刃微微颔首。
老疤不再多言,转身带上门离开了。
房间内只剩下四人。周大牛几乎是立刻瘫坐在板凳上,长长舒了口气,这一路的惊吓和疲惫几乎将他压垮。蓝晓莹也靠着桌子坐下,虽然依旧虚弱,但身处一个相对封闭安全的环境,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蓝景行却没有放松警惕,他仔细检查了一遍房间,确认没有可疑之处后,才看向青刃,沉声道:“青刃阁下,此地……”
“暂时安全。”青刃打断他,走到窗边(那只是一扇被封死、只留缝隙透气的小窗),“‘残兵阁’做的生意特殊,讲究信誉。老疤认得我的令牌,在他这里,只要不主动惹事,没人会来找麻烦。”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仅限于这间屋子。出了这个门,在黑风隘,生死各安天命。”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老疤去而复返,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几碗冒着热气的肉汤、一些粗面饼和一壶清水。他将东西放在桌上,又提进来一桶尚带温热的清水。
“将就着用。”老疤放下东西,对青刃使了个眼色,便又退了出去。
饥饿感瞬间袭来。周大牛和蓝晓莹也顾不得许多,拿起面饼,小口却迅速地吃了起来。肉汤虽然味道普通,但热乎乎地下肚,极大地缓解了身体的疲惫和寒冷。
蓝景行也喝了几口汤,感觉胃里暖和了许多,消耗的体力正在缓慢恢复。他看向青刃,只见对方只是站在窗边,并未动食物,仿佛不需要这些。
“你们在此休息,不要随意走动。”青刃说完,便转身出了房间,显然是去找老疤“聊聊”了。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周大牛狼吞虎咽地吃完,打了个饱嗝,小心翼翼地对蓝景行道:“景行,这位青刃大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看着……怪吓人的。”
蓝晓莹也投来担忧的目光。
蓝景行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清楚。但他目前是我们能安全抵达沉星陂的唯一希望。姐,姐夫,记住他的话,在这里千万不要离开房间,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他心中同样充满疑虑,但眼下只能选择有限度的信任。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黑风隘的局势,需要知道如何前往沉星陂。而这些,恐怕都要依靠青刃。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房门被推开,青刃走了回来。他手中多了一张粗糙的羊皮纸,上面似乎画着地图。
“情况有些变化。”青刃的声音依旧平淡,但蓝景行却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幽冥教的人动作很快,他们已经抵达隘口,并且……”青刃将羊皮纸铺在桌上,指向上面标记的几个点,“……他们似乎和掌控隘口北区的‘血狼帮’搭上了线,正在大肆搜捕。你们的画像,恐怕已经传开了。”
蓝景行心中一沉。果然,麻烦如影随形。
“不过,”青刃话锋一转,“血狼帮的手还伸不到南区。这里由‘刀疤’(指老疤)和一些独行客说了算,他们和血狼帮向来不对付。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他手指点向羊皮纸上一条蜿蜒的、绕过主隘口的路线:“这是通往沉星陂方向的隐秘小路,可以避开大部分关卡和眼线。但需要穿过一片被称为‘碎星丘陵’的区域,那里地势复杂,偶尔有流窜的妖兽和……不守规矩的猎荒者。”
这算是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暂时安全,但前路依旧不平坦。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蓝景行问道。他希望能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急。”青刃收起羊皮纸,“你们需要恢复,尤其是她。”他看了一眼蓝晓莹,“强行赶路,若再遇险情,必成拖累。而且,我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他看向蓝景行:“你对炼丹或药材,可有了解?”
蓝景行心中一动,想到了薛济民传授的一些药理知识,以及自己继承的星陨阁传承中似乎也有相关记载,但并未深入。“略知皮毛。”
“很好。”青刃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散发着淡淡寒气的玉盒,打开后,里面是三株通体碧蓝、叶片如同星芒的奇异小草。“这是‘星蓝草’,生于极阴之地却蕴含纯净星辉,是炼制‘养魂丹’的主药之一,对她恢复神魂有益。”
蓝景行能感受到那星蓝草上传来的微弱却精纯的星辰波动,确实是对症之物。他点了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我会去找其他辅药。”青刃将玉盒推给蓝景行,“你在此地,尝试用你的星辰之力,小心温养它们,保持其活性,但切勿过度,以免损耗药性。这关系到能否炼成丹药。”
这是一个试探,也是一个任务。蓝景行明白,青刃想看看他对星辰之力的掌控,同时也确实需要他帮忙。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会尽力。”
青刃不再多言,转身再次离开了房间。
蓝景行拿起玉盒,入手冰凉。他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下,将玉盒置于身前,双手虚按其上,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细微柔和的星辰之力,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星蓝草中。
碧蓝的小草微微颤动,表面的星辉似乎明亮了一丝,散发出令人心神宁静的气息。这个过程需要极高的专注力和控制力,对刚刚经历苦战、心神损耗不小的蓝景行来说,并不轻松。
周大牛和蓝晓莹见状,不敢打扰,默默地坐在一旁休息。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窗外天色渐暗,隘口华灯初上,隐约传来一些模糊的喧嚣,更显得这小屋内的宁静难能可贵。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蓝景行感觉精神力消耗颇大,额头见汗之时,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老疤那沙哑的、带着一丝紧张的声音:
“青刃还没回来?外面有点不对劲,血狼帮的人好像在挨家挨户盘查,朝这边来了!”
蓝景行猛地睁开双眼,星辰之力瞬间收回。他看向桌上那三株依旧散发着莹莹蓝光的星蓝草,又看向面露惊恐的周大牛和蓝晓莹。
他迅速将玉盒盖上,收好。心中念头飞转——是躲,是战,还是……?青刃不在,他必须独自做出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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