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雷宗的人影消失在迷蒙星辉的深处,留下的是星桥上短暂的死寂和更多审视的目光。蓝景行小队所在的一隅,气氛凝重而紧绷。
蓝景行盘膝坐下,迅速吞服下几颗薛济民精心炼制的“回星丹”和“凝神丸”,全力运转《周天星图》,引导药力化开,滋养着近乎干涸的经脉与消耗过巨的神魂。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气息也比全盛时期萎靡不少,强行透支星力施展《北斗·镇魂》并硬撼八品巅峰的反震之力,绝非短时间内能够完全恢复。
凌哲持弓警戒,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视着周围可能存在的威胁。阿月和阿星不顾自身伤势,一左一右护在蓝景行和云岫身旁,守星之力联结成淡淡的光晕,既是防护,也是一种无声的威慑。
云岫闭目感应片刻,轻声道:“附近暂时没有明显的恶意锁定,但星桥的‘问心’之力似乎在加剧。”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星辉虹桥上流转的光芒似乎变得更加迷离不定,脚下那璀璨的桥面也仿佛荡漾起层层涟漪。一股更深沉、更无形,却直透灵魂深处的压力,如同潮水般缓缓漫上每个人的心头。
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心神本就处于激荡之后相对脆弱的阶段,这骤然加强的“问心”之力,如同找准了缝隙的寒风,瞬间钻入。
“呃……”阿月最先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她眼前仿佛再次出现了那道狂暴的紫色雷霆,以及雷霆之后,姐姐蓝晓莹在秦京府邸中被软禁时,那苍白而担忧的面容……两种影像交织,让她心绪难平,气息一阵紊乱。
旁边的阿星也是闷哼一声,他看到的则是落星坡上,族人倒在幽冥教屠刀下的惨状,鲜血染红了星辰之地,那绝望与愤怒至今仍灼烧着他的心。
就连心智最为坚韧的凌哲,眉头也紧紧锁起,握弓的手背青筋微凸,他似乎看到了星陨阁前辈在一次次抗争中陨落的画面,看到了墨渊师兄独自支撑大局的疲惫,沉重的责任感几乎要将他压垮。
蓝景行虽在运功调息,但外界的压力与同伴们细微的变化他都感知于心。他知道,这才是星辉虹桥真正的可怕之处——它不直接摧毁你的肉身,而是挖掘你内心最深处的恐惧、遗憾、执念,让你的灵魂在自身的心魔中沉沦、崩溃。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因透支而产生的虚弱感和自身脑海中也开始翻腾的杂念(天牢初入时的绝望、守拙师父倒下时的无力、姐姐身处险境的担忧……),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奇特的、源自星辰本源的镇定力量,传入每个队友耳中:
“紧守灵台,念诵《龟息吐纳术》静心篇!所见皆虚,所感皆妄!我等之道,在脚下,在星空,不在过往幻影!”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韵律,与周围流淌的星辉隐隐共鸣。这是他将自身对星辰之道的理解,融入了简单的言语之中,形成了一种浅显的精神引导。
听到他的声音,尤其是那熟悉的《龟息吐纳术》口诀,阿月、阿星和凌哲都是精神一振,仿佛在迷途中抓住了缆绳,纷纷依言默诵心法,努力收束纷乱的心神,对抗着那无孔不入的心魔侵袭。
云岫也受到影响,她感受到的幻象更为宏大而悲怮,是守星一族辉煌的过去与近乎覆灭的惨淡,是星辰的哀鸣与陨落。她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老的守星印诀,纯净的守星之力如同月华般洗涤周身,将那沉重的历史悲怮缓缓排开,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清澈。
时间在压抑的对抗中缓缓流逝。星桥之上,不时传来其他势力武者压抑的嘶吼、疯狂的呓语,或是绝望的惨叫,随后便是身影坠入深渊的无声无息。每一道声音都敲击在尚且坚持着的人心上,提醒着他们此地无处不在的死亡威胁。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蓝景行缓缓睁开双眼,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差得远,但损耗的星力已补充了七七八八,神魂的刺痛也大为缓解,至少恢复了八成战力。他看向同伴,见众人虽脸色依旧不算太好,但眼神都已恢复清明,显然度过了最危险的阶段。
“这星辉虹桥,越是前行,问心之力便越强。”蓝景行站起身,感受着前方传来的、更加沉重的灵魂压迫感,“我们必须更快通过,拖延越久,变数越大,心魔也越难抵挡。”
“蓝师兄,我感觉……前方的星辉流转有些异常。”云岫忽然指向虹桥深处某个方向,“那里的能量似乎……更为凝聚,甚至带着一丝排斥之力,不像其他地方只是混乱的威压和心魔引动。”
“哦?”蓝景行目光一凝,《破妄瞳》悄然运转,顺着云岫所指望去。果然,在迷离的星辉光海之中,隐约可见一片区域的星辉颜色似乎更深沉,流转的速度也更缓慢,仿佛形成了一片无形的“泥沼”区域。
“是陷阱?还是另一种考验?”凌哲皱眉。
“过去看看便知。”蓝景行当机立断,“云岫指引方向,我们尽量避开能量最凝滞的核心,绕行过去。大家跟紧,切勿分散。”
小队再次行动起来,这一次,速度明显加快。蓝景行一马当先,《星隐术》发挥到极致,不仅隐匿气息,更尝试将自身波动与周围星辉同化,以减少前行阻力。云岫紧随其后,精准地报出前方能量流动的细微变化。凌哲、阿月、阿星呈三角阵型殿后,警惕着后方和侧翼。
越是靠近那片异常区域,那股凝滞和排斥的感觉就越发明显。仿佛不是走在光桥上,而是跋涉在粘稠的水银之中,每前进一步都需要耗费更大的力气,灵魂层面受到的挤压感也更强,甚至开始引动体内真气(星力)的运转都变得晦涩起来。
“不对,这不仅仅是阻力……”蓝景行忽然停下脚步,脸色微变,“它在……吸收我们的力量!”
众人闻言,仔细感应,果然发现,周身逸散出的能量,无论是星力、守星之力还是真气,都在被周围那凝滞的星辉一丝丝地抽离、吞噬!虽然速度不快,但若长时间被困于此,后果不堪设想!
“是‘噬能区’!”凌哲语气凝重,“一些上古遗迹中会存在这种区域,专门消磨闯入者的力量。必须尽快离开!”
然而,放眼望去,这片“噬能区”范围似乎不小,想要完全绕开,恐怕要花费更多时间和力气,而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不能绕了,冲过去!”蓝景行眼神一厉,“所有人,收敛气息,将力量内敛到极致,跟我冲!”
他低喝一声,体内星核加速旋转,引动周遭星辉,强行在身前开辟出一条狭窄的、阻力稍弱的通道,当先冲入!云岫、凌哲等人不敢怠慢,全力收敛自身能量波动,紧紧跟上。
一进入这片区域,那股吞噬之力骤然加强!仿佛有无数张看不见的小口,在不断啃噬着他们的护体能量。更可怕的是,一种深沉的空虚感和乏力感开始从心底滋生,仿佛自身的生命本源都在缓慢流失。
“坚持住!”蓝景行的声音在众人脑海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承受着最大的压力,为队伍开路,星力的消耗速度远超他人。
小队如同逆流而上的游鱼,在粘稠而危险的星辉“泥沼”中艰难穿梭。每一步都异常沉重,每一息都能感受到力量的流失。阿月和阿星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凌哲的呼吸也粗重起来。
就在众人感觉快要达到极限时,前方那凝滞的、仿佛无边无际的深沉星辉,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阻力开始减小。
“快到边缘了!”云岫惊喜道。
众人精神一振,鼓起最后的力量,奋力前冲。
终于,在仿佛穿越了漫长时空之后,周身猛地一轻,那粘稠的吞噬感骤然消失!他们成功冲出了那片诡异的“噬能区”!
所有人都如同虚脱般,大口喘息着,体内力量十去七八,比经历一场大战还要疲惫。
然而,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
他们并未到达虹桥的尽头,而是来到了一个更加奇异的地带。
这里不再是单一的虹桥,桥面在此处骤然变得宽阔,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平台。平台之上,不再是无尽的深渊,而是悬浮着数十面光滑如镜、大小不一的……星辉之壁!
每一面星辉之壁都散发着朦胧的光晕,壁上光影流转,隐约映照出不同的景象,有的是山川河流,有的是宫阙楼阁,有的则是扭曲模糊、难以辨认的怪异图案。
而在这些星辉之壁之间,已经有数道身影停留,正是比他们更早通过“噬能区”或其他路径抵达此地的各方势力武者,包括朝廷缉风卫、百草堂、天音阁的人,甚至还有那几名行踪诡秘的不明势力成员。
他们分散在不同的星辉之壁前,或凝神观望,或试图触摸,或面露困惑,或眼现狂喜,神态各异。
平台中央,那片宏大、冰冷的规则之音,再次响起:
“星辉问道,照见本我。”
“择一路而入,或得传承,或见生死。”
“时限:一炷香。”
规则简单而残酷。面前这些星辉之壁,似乎是不同的岔路,通往不同的结果。机遇与死亡,并存于此。
蓝景行小队众人面面相觑,刚刚脱离险境,便又陷入了更加莫测的选择之中。
星辉之壁上光影变幻,仿佛无数双眼睛,在静静地注视着这群刚刚抵达的、疲惫而警惕的后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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