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娘的狼将军

凤凰涅盘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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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敖烈的偏执与疯狂,神秘老祖宗的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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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龙后汐玥胸口剧烈起伏,方才被素心仙子打断的怒火并未消散,反而在这死寂中酝酿得更加汹涌。

她死死盯着儿子那件血衣,目光如刀,仿佛要将那刺目的颜色剐下来。

在她眼中,那每一片深褐都是敖烈生命力的流失,都是对她身为龙后权威的挑衅!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指尖那点锐痛,远不及心头灼烧的万分之一——那是对儿子不惜己命的痛惜,是对拓跋玉“祸水”定位的根深蒂固的怨毒。

更是对自己竟被迫牺牲心头精血、此刻隐隐作痛心口的复杂恨意。

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那枚传承自历代龙后的心口血契龙印,在精血耗损后传来的细微裂痛,如同瓷器上蔓延的冰纹。这痛楚让她更加狂躁。

“心头血?”龙后冰冷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死寂,带着淬毒的嘲讽,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锥般掷向敖烈,“敖烈,你告诉我,你现在这副模样,心在哪里?鳞在哪里?血…又还剩几滴能流?!”

她猛地指向拓跋玉,“你要用什么去温养她?用你这副马上要散架的骨头吗?!”

龙王敖闰眉头紧锁,宽厚的手掌按在妻子剧烈颤抖的肩膀上,试图传递一丝安抚的力量。

他看向儿子的眼神充满痛楚和无奈:“烈儿,你师父所言非虚。你此刻强行取血,非但救不了玉丫头,只会与她同归于尽!龙族心头血至阳至烈,需以强健心鳞为引,方能化暴戾为温养。你如今心鳞尽碎,再生未全,你的血对她而言,不再是药,而是穿肠毒药!”

他的声音沉痛,剖析着残酷的现实。作为父亲,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儿子体内龙元的枯竭程度,陆吾的神光与其说是治疗,不如说是强行粘合那濒临崩溃的躯体。

敖烈仿佛没听见。他所有的感知都聚焦在拓跋玉身上,聚焦在她睫毛上那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颤动。

陆吾的神光在他体内流转,压制着伤势,也像冰封般禁锢着他的力量。

他连动一动手指都需要耗费巨大的意志力。父王的话语,母后的咆哮,都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海水,模糊而遥远。

只有他的乖乖拓跋玉那微弱如游丝的呼吸,是穿透一切屏障,直接敲打在他灵魂上的鼓点。

每一次呼吸的间隔拉长,都让他的心脏被无形的巨手攥紧,几乎窒息。

他像一头被困在荆棘笼中的凶兽,明明利爪尖牙犹在,却被无形的枷锁死死捆缚,只能眼睁睁看着最重要的东西在眼前流逝,发出无声的哀嚎。

“龙后陛下息怒。” 一直静立一旁的蓬莱岛掌门蓝鹤唳,终于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缓缓上前一步。

他依旧是那副慵懒中透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姿态,甚至唇边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那双深碧色的眼眸深处,却沉淀着一种属于千年大妖的沉静与审视。

他宽大的袖袍微动,一只通体剔透、萦绕着淡淡青气的青玉匣无声地出现在他掌心。

玉匣开启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

那香气初闻清冽如晨露,细品之下却又带着一丝极淡的、令人心悸的甜腥。

匣内丝绒衬垫上,静静躺着一枚鸽卵大小的药丸。那药丸通体晶莹,如同最纯净的水晶雕琢。

奇异的是,其内部并非均匀一色,而是有无数道比发丝更细的猩红血丝在其中缓缓游走、纠缠、搏动,仿佛拥有独立的生命,构成一幅诡异而妖艳的活体图腾。

药丸表面,氤氲着一层薄薄的七彩霞光,流光溢彩,仙气盎然,与内里那些扭动的血丝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对比。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枚奇异的药丸吸引。

“此物,名曰‘涅盘蛊’。” 蓝鹤唳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室内的沉闷,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如同讲述一个古老而神秘的传说。

“非丹非丸,乃是蓬莱秘传的活药之术。其性至阴至柔,需以至阳至烈的龙血为引,方能激活其性。”

他修长的手指隔空虚点那枚“涅盘蛊”,目光却锐利地锁定了龙后汐玥那双燃烧着怒火的金瞳:“引此蛊入伤者心脉,其内蕴的百草千花之精与蓬莱月魄之华,辅以龙血之阳,可模拟龙族心头血之效,温养脏腑,融冰化毒。持续七日,或可解拓跋姑娘体内寒毒沉疴,替代那…不可得的心头血。” 他刻意在“不可得”三字上稍稍加重了语气。

龙后眼中的怒火似乎凝滞了一瞬,那凌厉的目光如同探针般刺向青玉匣中的“涅盘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怀疑。

替代心头血?这诱惑太大了!作为母亲,她内心深处何尝不希望儿子能免于剜心之痛?但蓬莱秘术向来诡谲莫测…一丝松动在她眼底深处掠过,虽然细微,却被蓝鹤唳敏锐地捕捉到了。

蓝鹤唳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加深了半分,然而接下来的话语,却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冰水:“然,”

他话锋陡转,声音陡然转冷,一字一句,清晰如冰珠坠玉盘,“此蛊需活龙为皿,饲之以血。种蛊之后,宿主需每夜以半碗心头精血喂养蛊虫,连续七日,不得间断。此血,非寻常体血,而是蕴藏龙元本源的心头精血!”

“嘶——” 龙王敖广倒抽一口冷气,面色剧变。

蓝鹤唳的目光扫过敖烈枯槁的面容,最终回到龙后脸上,眼神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更甚者,蛊虫汲取精血,反哺药力之时,其力如万蚁噬心,痛入骨髓。子时阴气最盛,亦是蛊虫最为躁动反噬之时,宿主需承受…凌迟之痛。”

“凌迟”二字,被她用平缓的语气吐出,却比任何嘶吼都更具冲击力,如同两把冰冷的匕首,狠狠扎进在场每个人的心口。

死寂。比之前更加深沉的死寂。

“用我的血!” 敖烈嘶哑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灰败的脸上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

他甚至试图挣脱陆吾神光的压制,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差点栽倒。

那双赤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枚“涅盘蛊”,仿佛那是唯一的光明。“给我!现在就种!”

只要能救她,凌迟万遍又何妨?

“不可!”龙后汐玥的怒火如同沉寂的火山轰然爆发。

她身形如电,玄色广袖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然挥出,一股磅礴无匹的龙力毫无保留地轰向那只青玉匣!

“蓬莱妖术,阴诡歹毒!此等邪物,焉敢惑我龙族!”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极致的厌恶与惊怒。

什么替代心头血?这分明是要将她儿子当成活生生的血食,榨干最后一丝龙元。

凌迟?光是想象敖烈每夜承受那种非人痛苦的情景,就足以让她理智尽失!

“砰——!”

青玉匣应声炸裂,碎玉四射!

那枚流光溢彩的“涅盘蛊”被狂暴的龙力狠狠击飞,犹如弹丸般撞向不远处一根支撑穹顶的巨大水晶柱。

就在药丸即将撞上柱体的瞬间,异变陡生!

“嗤——!”

一股浓稠如墨、散发着刺鼻腥甜气味的黑雾,猛地从药丸内部喷薄而出。

那黑雾仿佛拥有生命,带着极强的腐蚀性,瞬间包裹了药丸,也在水晶柱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响。

坚硬无比、能抵御深海重压的万年水晶柱,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出碗口大小的焦黑凹坑!

缕缕刺鼻的青烟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好似血肉腐烂般的恶臭。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连盛怒的龙后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赤瞳之中闪过一丝惊疑。

蓝鹤唳站在原地,脸上慵懒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仿佛早已预料到一切的讥诮。

他看着那被黑雾腐蚀的水晶柱,又缓缓转向脸色铁青的龙后,深碧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混合着失望与果然如此的复杂光芒。

“娘娘英明神武,洞察秋毫。” 蓝鹤唳的声音带着奇特的韵律。

听不出是赞美还是讽刺,“此蛊确需一味至关重要的‘药引’压制,方能中和其内潜藏的戾气与反噬之力,让其真正成为疗伤圣品,而非索命毒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最后定格在敖烈那双燃烧着绝望与最后一丝希冀的赤金瞳孔上,清晰地吐出三个字:“龙息草。”

这三个字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众人心中激起层层波澜。

“西海深渊,万龙埋骨之地。”蓝鹤唳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追溯远古秘辛的幽冷,

“唯有在那至阴至寒、龙魂怨念沉积万古的渊薮最深处,集万千龙魂残烬与不灭执念,方能在龙骨眼窝之中,孕育出这一味至阳至纯、蕴藏生之烈焰的‘龙息草’。其性如烈阳融雪,正是压制此蛊阴戾反噬,调和龙血霸道的唯一圣物。无此草中和,涅盘蛊…便是穿肠毒药、索命恶鬼!”

“西海…深渊?!”

龙王敖闰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礁石,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晃,仿佛被那四个字蕴含的冰冷与沉重击中了要害。

他宽厚的手掌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那里并无伤口,却传来一阵窒息般的、深入骨髓的闷痛。

眼前仿佛瞬间被血色浸染——滔天的巨浪不再是温柔的碧蓝,而是粘稠的、翻滚着龙鳞与断角的暗红。

昔日熟悉的龙吟化作了临死前凄厉不甘的诅咒;那张与他有七分相似、却因疯狂和野心彻底扭曲的脸。

他的亲弟弟,前西海龙王敖钦,在叛乱最终时刻,拖拽着无数西海龙族精锐,连同他自己,一同沉入那片被诅咒的黑暗渊薮!

万龙埋骨…龙骨眼窝…龙息草…

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匕首,反复切割着他刻意尘封的记忆。

那片海域,是西海龙族辉煌的终结,是他身为龙王却未能阻止同室操戈、族群凋零的永恒耻辱柱。

是连龙魂都会被怨恨和冰冷吞噬的绝地!烈儿…他的儿子,竟要去那里?

“不!绝对不行!” 龙后汐玥的厉喝比龙王更快一步炸响。

她脸上最后一丝因蛊毒异变而产生的惊疑被更深的恐惧和决绝取代。

西海深渊的凶名,她岂能不知?那不仅是物理上的险境,更是龙族精神的坟场!

无数的怨念、诅咒、战败者的不甘、背叛者的疯狂,在万古的黑暗与极寒中发酵、扭曲,形成了足以侵蚀真龙心志的恐怖力场。

即便是全盛时期的龙族强者,踏入其中也九死一生!更何况是此刻心鳞破碎、本源大损的儿子?!这比那劳什子“涅盘蛊”更让她肝胆俱裂!

她赤红的瞳孔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锁定蓝鹤唳,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蓝鹤唳!你好毒的心肠!先是以邪蛊诱骗烈儿自戕,诡计被本宫识破,竟又抛出什么深渊龙息草!你分明是要将我儿一步步引入死地!说!你蓬莱究竟意欲何为?!”

狂暴的龙威再次升腾,这一次带着玉石俱焚的惨烈,涤尘居的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寒玉榻上的拓跋玉即便有素心仙子的披风庇护,眉头也痛苦地蹙紧。

蓝鹤唳面对这滔天威压,身姿依旧挺直,深碧的眸中没有畏惧,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悲悯的平静。“龙后娘娘,您的怒火,贫道理解。”

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龙威的咆哮,“但请息怒。‘涅盘蛊’确为蓬莱秘传,其效非虚,然‘是药三分毒’,越是逆天之物,越需至纯至阳之力调和。龙息草生于龙陨之地,集万千龙魂残烬之精粹与不灭之执念,于极阴中孕育至阳,正是唯一能压制蛊虫戾气、化霸道为温养的关键。此乃药理法则,非贫道杜撰,更非有意引导太子赴死。”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那片被黑雾腐蚀得焦黑、仍在“滋滋”作响的水晶柱,“若无此草中和,强行种蛊,方才那腐蚀龙柱的剧毒黑煞,便会是宿主心脉的下场。娘娘方才毁匣,从结果看…反倒可能救了太子一命。” 这话语带着刺骨的讽刺,却又陈述着残酷的事实。

“你…!” 龙后气结,胸膛剧烈起伏,却一时无法反驳。那水晶柱上触目惊心的腐蚀坑洞,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那黑雾的侵蚀力量,绝非普通毒物可比,若真在烈儿心脉内爆发…她不敢想下去,一阵后怕让她指尖冰凉。

“那又如何?!” 龙后强行压下惧意,声音因激动而尖利,“西海深渊是什么地方?!那是吞噬了无数西海龙族的魔窟!那里充斥着怨毒、诅咒、足以撕裂龙魂的混乱风暴!烈儿如今是什么状态?他连站都站不稳!你让他去那里采草?这和直接推他下地狱有何分别?!蓝鹤唳,你休要再妖言惑众!此路不通!”

就在龙后斩钉截铁地否决时,一个嘶哑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如同濒死野兽的低吼,插了进来:“我…去。”

敖烈挣脱了松涛的搀扶,摇晃着站直了身体。他胸前被血浸透的衣料下,那处心鳞的伤口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和方才的挣扎,再次洇开更大片的暗红,陆吾神光的金色光流努力修补着,却显得杯水车薪。

他脸色灰败如金纸,嘴唇干裂,唯有一双赤金色的龙瞳,亮得吓人,里面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死死盯着他的父母——尤其是他的母亲。

“父王,母后…深渊…我去。”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带着血沫的气息,却蕴含着磐石般的决心。“玉儿…等不起…蓬莱仙药…太远…这草…是唯一…希望!”

他猛地抬手,指向寒玉榻上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消散的拓跋玉,“她…是为救我!替我拔除冰煞魔气…才落得如此境地!这条命…是我欠下的债!”?

嘶吼牵动伤口,血沫涌出嘴角,他却浑然不顾,赤金瞳孔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火焰,?“剜鳞也罢!放血也好!纵使受那凌迟万剐!永坠无间地狱!我敖烈——甘愿认了!”

“住口!” 龙后汐玥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敖烈面前,扬手。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敖烈的脸颊上!

力道之大,打得敖烈头猛地一偏,一缕刺目的鲜血立刻从他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染血的衣襟上。

龙后自己的手也在微微颤抖,赤瞳中怒火与心痛交织,几乎要滴出血来。

“孽障!你的命!是西海龙族太子的命!是本宫十月怀胎、剐心剐肺生下来的命!不是让你为一个女人随随便便就丢掉的!”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强横无比,“西海深渊!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不是你逞英雄的猎场!那是连你父王全盛时期都不敢轻易深入的绝域!你以为你是谁?!就凭你现在这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进去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你死了这条心!本宫绝不允许!”

敖烈缓缓转回头,嘴角的血迹衬得他脸色更加惨白,但那眼神中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烧得更烈,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疯狂。“母后…”

他声音嘶哑,“您…拦不住我。” 话音未落,他周身骤然爆发出一股极其不稳定、却异常狂暴的龙力。

那力量带着自毁般的决绝,强行冲开了陆吾压制伤势的神光束缚,胸前的伤口顿时崩裂,鲜血如泉涌出!

“烈儿!” “殿下!” 龙王敖广和陆吾老祖同时惊呼。

敖烈对涌出的鲜血和剧痛置若罔闻,他眼中只有通往殿外的方向,身体化作一道黯淡却决绝的血色流光,就要不顾一切地冲向那象征着死亡与禁忌的西海深渊!

“给本宫留下!” 龙后汐玥发出凄厉的尖啸,玄色广袖暴涨,一只覆盖着坚硬龙鳞、燃烧着赤红龙炎的巨大利爪凭空出现,带着撕裂空间的恐怖力量,狠狠抓向敖烈的后背。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去送死,哪怕打残他,把他囚禁起来,也要阻止他!

“娘娘不可!” “弟妹息怒!” 龙王敖广和素心仙子同时出手阻拦,但暴怒下的龙后全力一击,速度快得惊人!

眼看那燃烧的龙爪就要将敖烈重创甚至洞穿。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苍老、低沉、仿佛蕴含着无尽岁月与浩瀚星海的声音,如同沉寂的古钟,在涤尘居内每一个生灵的心湖深处敲响。

“定。”

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没有炫目的神光,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时间,空间,能量…在这一声之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按住。

龙后那毁天灭地的赤炎龙爪,悬停在距离敖烈后背仅有三寸之遥的空中。

狂暴的能量和火焰像是被冻结在琥珀里,凝固不动。

敖烈前冲的血色流光也硬生生定在原地,保持着飞扑的姿态。

龙王和素心仙子阻拦的法术光芒停滞在半途。连陆吾身上流转的神光,蓝鹤唳眼中变幻的情绪,松涛脸上滚落的泪珠,寒玉榻边滴落的血珠…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绝对的寂静,绝对的凝固。唯有寒玉榻上,拓跋玉那极其微弱的心跳和魂火波动,似乎不受影响,成了这片死寂时空里唯一的“动”。

涤尘居内的空气仿佛化作了万载玄冰,沉重、冰冷,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威严。

一道极其模糊、仿佛由最纯粹的星光与水汽凝聚而成的虚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涤尘居中央。

那身影朦朦胧胧,看不清面容,只能隐约分辨出是一位身着星辰道袍的老者轮廓。他犹如独立于这片被定格的时空之外,又宛若是这片时空的主宰。

他缓缓“看”向被定住的龙后汐玥,那无形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落在她燃烧着愤怒与绝望的赤瞳深处。

“汐玥丫头,万年未见,你这暴烈性子,倒是一点未改。” 苍老的声音直接在众人神魂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拦得住他一时,拦得住他一世?拦得住他身,拦得住他心?”

龙后汐玥的思维似乎并未被完全冻结,那熟悉到刻入骨髓、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在她神魂中炸响。

让她赤瞳中的怒火瞬息被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敬畏所取代!是他!竟然是他?!这位早已超脱三界、不问世事的存在,竟然会在此刻现身?!

模糊的星光虚影没有等待龙后的回应,他的“目光”又转向被定格在生死边缘、脸上犹带着疯狂与决绝的敖烈。

“痴儿…”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叹息,有洞悉,似乎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认同?

“情深至此,劫数自招。劫亦是缘,路在脚下,是生门,亦是死关。执着如渊,回头…未必是岸。”

最后半句,如同偈语,带着玄奥的韵脚,回荡在每个人被定格的意识里。

随即,那虚影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涤尘居,扫过那被腐蚀的水晶柱,扫过青玉匣的碎片。

最后,在蓝鹤唳身上似乎停留了一瞬。蓝鹤唳深碧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似是了然,又似敬畏。

“龙息草…西海深渊…” 星光虚影的声音仿佛穿透了万古岁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沧桑,“龙族之殇,天地之悲。怨魂不散,执念成渊。至暗之地,方生至耀之光。欲取生机…需承其重,解其怨。”

他的话语如同预言,又如同一把钥匙,轻轻触碰了西海深渊那扇禁忌之门的一角。

“定”的力量开始消散。却如冰雪消融,时间的齿轮重新开始转动。

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停滞的能量开始恢复运转。

龙后汐玥的赤炎龙爪随着“定”力的消失,其上蕴含的毁灭性力量竟也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个僵硬的姿态。

她猛然收回手,踉跄后退一步,赤瞳死死盯着那正在快速消散的星光虚影,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边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翻涌。

敖烈前冲的势头因突然失去“定”力而猛地一滞,他闷哼一声,强行稳住身形,胸前伤口再次崩裂,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但他立刻转头,赤金瞳孔死死盯住那即将消散的虚影所在之处,眼中充满了惊疑和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急切。

他刚才听到了,这位存在提到了深渊,提到了生机!

松涛则完全懵了,呆呆地看着刚才虚影出现的地方,又看看跪地的龙王,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刚才那股冻结灵魂、连时间都停滞的恐怖威压散去后,双腿还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他用力眨了眨眼,确认那星光凝聚的身影确实消失了,才结结巴巴地小声问:“掌…掌门师兄…那…那是哪位大能啊?好…好可怕…”

蓝鹤唳没有立刻回答,他依旧低垂着眼帘,深碧的瞳孔在浓密的睫毛下飞快地转动,似乎在急速盘算着什么。

老祖宗的现身,彻底打乱了他预设的节奏,却也验证了他最深的猜测。

那番关于“承重解怨”的话语…他无声地吐息,将最后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和计划被打断的些微懊恼彻底压回心底。

再抬眼时,已恢复了惯有的几分跳脱,只是眼神深处多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凝重。

他拍了拍松涛的肩膀,力道有些沉:“别问,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记住,刚才看到的,出去后烂在肚子里。”

“噗通”一声闷响打断了他。

是敖烈!老祖宗的“定”力一散,他身上那股强行爆发的、带着自毁意味的龙力也随之溃散。

剧痛、失血和强行挣脱陆吾神力压制的巨大消耗瞬间反噬!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寒玉地面上,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大股大股暗红的血液从胸前崩裂的伤口涌出,迅速染透了衣襟,甚至在他身下晕开一小滩刺目的红。

陆吾低吼一声,额上金纹大亮,更为凝练的神光如同实质的金色锁链,顷刻缠绕上敖烈周身。

强行稳住他濒临崩溃的龙元和狂躁的心神,同时也止住了汹涌的出血。

但这强行灌注的神力,也让敖烈的身体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每一寸筋骨都在发出呻吟。

然而,身体的崩溃并未湮灭他眼中的火焰!他猛地抬头,赤金的瞳孔因为剧痛和极致的渴望而收缩如针尖。

死死盯着龙后汐玥,声音嘶哑得如同砂轮摩擦:“母…母后!老祖宗…老祖宗的话…您听见了!深渊…生路!”

他每说一个字,嘴角都溢出新的血沫,眼神却燃烧着不容置疑的疯狂,“玉儿…等不了!让我…去!”

龙后汐玥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老祖宗那穿越万载时光的威严声音和洞悉一切的目光。

犹如冰水浇头,将她之前的滔天怒火浇熄了大半,只剩下冰冷的余烬在心口灼烧,带来的是更深、更刺骨的恐惧和一种被无形力量碾压的无力感。

老祖宗…竟然为这死局开口了!他提到了“生机”,提到了“深渊”,甚至提到了“承重解怨”…这几乎等同于为敖烈闯深渊之举,披上了一层她无法正面违抗的“天命”色彩!

这让她感到窒息般的憋闷和愤怒!凭什么?凭什么她的儿子就要去承受这一切?!

那深渊是绝地,是万古的诅咒,老祖宗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抹去那里的凶险吗?!

“听见了又如何?!”龙后猛地踏前一步,赤瞳死死盯着跪伏在地、浑身浴血却依旧倔强昂头的儿子。

声音因为强行压抑的复杂情绪而变得异常尖锐扭曲,“老祖宗是说有生机,可那是什么生机?!是九死一生!是让你拿命去赌那渺茫到看不见的一线可能!老祖宗神通广大,超然物外,他看到的‘生路’,对你来说可能就是粉身碎骨的死路!你现在的样子,连这涤尘居都走不出去,拿什么闯深渊?!啊?!”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拔高,带着绝望的哭腔,“你非要逼死母后是不是?!非要让我亲眼看着你被那怨灵撕碎、被暗涡吞噬、永世不得超生是不是?!”

她的质问如同泣血的利刃,狠狠刺向敖烈,也刺向一旁沉默的龙王敖闰。

敖闰缓缓从地上直起身。他脸上的激动与敬畏尚未完全褪去,但望向妻子和儿子时,那份沉甸甸的痛苦与责任再次压上了肩头。

他胸膛上那道狰狞的、散发着阴寒怨气的焦黑伤疤,在撕开的衣襟下无声地控诉着深渊的恐怖。

他步履沉重地走到龙后身边,宽厚却布满青筋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按住了她因激动而剧烈颤抖的肩膀。

“玥儿…” 龙王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中挤出,带着血与火的气息,“老祖宗…不会妄言。那一线生机…再渺茫,也是光。”

他的目光转向敖烈,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父亲看着儿子赴死的锥心之痛,有龙王面对族群宿命的沉重,还有一种被深渊诅咒烙印者独有的、近乎悲壮的觉悟。

“烈儿,抬起头,看着为父的伤!” 敖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威严。

他猛地扯开自己胸前的衣襟,将那焦黑扭曲、散发着不祥怨气的巨大疤痕完全暴露在敖烈眼前!

那疤痕如同活物,丝丝缕缕的黑气缠绕,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其中哀嚎挣扎,仅仅是目光接触,就让人神魂刺痛,遍体生寒!

敖烈赤金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疤痕上传来的怨毒与冰冷,比任何言语都更直观地昭示着西海深渊的恐怖。

“这道疤…是深渊留给为父的诅咒!是无数陨落同族…包括你三叔敖钦…最后的怨念!”

敖闰的声音带着巨大的痛苦和一种穿透时空的悲怆,“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那片海域的凶险与沉重!老祖宗所言‘承重解怨’…这‘重’,这‘怨’…是西海龙族欠下的!是我敖闰这一脉…身为龙王正统…必须背起的罪孽与责任!”

他按在伤疤上的手背青筋暴起,仿佛在与那无形的怨念抗衡。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死死锁定敖烈:“你要去取龙息草,救你所爱…父王…不拦你!”

“敖闰!!!” 龙后汐玥发出凄厉的尖叫,不敢置信地瞪着自己的丈夫,好像第一次认识他。

敖闰没有看妻子,只是继续对着敖烈,一字一句,如在龙魂深处刻下烙印:“但!你必须记住!此去,你不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你肩负的,是偿还我西海龙族昔日罪业的因果!是平息深渊怨魂执念的责任!是背负起龙王血脉的宿命!你…可敢承担?!”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荡着涤尘居的每一个角落,也重重敲在敖烈的心上。

敖烈染血的脸庞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父王胸前的伤疤,像通往地狱的入口,散发着令人绝望的阴寒。

那“偿还罪业”、“平息怨念”、“背负宿命”的字眼,更如万钧巨石压顶!

他只是一个想救心上人的龙族太子,从未想过要将如此沉重的族群罪孽扛在肩上!

但…他艰难地转动布满血丝的赤金眼瞳,望向寒玉榻。

拓跋玉的唇边,那缕冰蓝色的血丝尚未干涸,宛如最锋利的冰锥,刺穿了他所有的犹豫和恐惧。

“只要能救她!深渊?地狱?宿命?罪业?来吧!我敖烈,一并担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绝望、疯狂、决绝与一种近乎神圣承担感的磅礴气势,从他濒临破碎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竟短暂地冲淡了陆吾神光的压制,他染血的双手撑住地面,不顾胸前伤口再次撕裂的剧痛,挣扎着,一寸寸,无比艰难却又无比坚定地…站了起来!

他摇摇欲坠,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地狱爬出的修罗。

但那挺直的脊梁和燃烧着焚尽一切火焰的赤金瞳孔,却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一往无前的力量!

“我…敢!” 两个字,嘶哑,破碎,却斩钉截铁,带着撕裂灵魂的决绝,在死寂的涤尘居内轰然炸响。

“罪业…我担!怨念…我平!宿命…我扛!龙息草…我一定要拿到!” 他猛地看向蓝鹤唳,眼中是焚心蚀骨的急切,“说!如何入渊?如何取草?!”

龙后汐玥看着儿子那决绝而惨烈的姿态,听着丈夫那沉重如山的托付,再感受着老祖宗那无法违逆的点化余威…

她张了张嘴,所有的愤怒、不甘、恐惧,最终都化为一声凄楚到极致的呜咽,堵在喉咙里。

她赤红的双瞳中,那滔天的火焰终于彻底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被现实碾碎的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绝望灰败。

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被龙王敖闰稳稳扶住。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闭上了眼,两行滚烫的龙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这无声的泪水,比任何咆哮都更清晰地宣告了——她,拦不住了。

蓝鹤唳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敖烈那不顾一切的疯狂,看着龙后绝望的泪水,看着龙王沉重的托付,深碧的眼眸深处,那抹算计的光芒再次一闪而逝。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那惯有的跳脱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肃杀。

“好!” 蓝鹤唳沉声应道,再无半分戏谑,“既然太子殿下心意已决,龙王陛下亦有担当,龙后娘娘…默许。”

他刻意避开了龙后那凄楚的目光,转向敖烈,语速极快,如同在战场上发令:

“西海深渊,非寻常路径可达。其入口,隐匿于‘葬龙峡’海眼之下万丈,被混乱的时空乱流和历代龙族陨落时设下的怨念结界封锁。寻常修士,莫说进入,连靠近都会魂飞魄散!”

他指尖一点,一道由深蓝水汽勾勒出的、极其繁复玄奥的符文瞬间在空中成型,散发着古老而阴冷的气息。

“此乃‘引怨符’残图!唯有身负精纯西海龙王血脉者,以自身龙血为引,燃烧此符,方能在结界上短暂撕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记住,缝隙开启时间极短,且只对施符者血脉有感应,你必须瞬间进入!一旦错过,符毁,再难开启!强行冲击结界,必遭万龙怨魂反噬,十死无生!”

符文在空中缓缓旋转,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映照着敖烈决绝的脸。

“进入深渊之后…” 蓝鹤唳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幽冷,仿佛在描述一个噩梦,“目之所及,皆是黑暗。那不是寻常的黑,是能吞噬光线、吞噬神识、甚至吞噬时间感的‘永寂之暗’。你的龙目在彼处,视界不过周身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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