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外。
谢承霄不顾侍卫的阻拦，强撑着病体，一路踉跄地闯到了这里。
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额头上还带着高烧未退的虚汗，每走一步都感觉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但眼神却异常执拗。
“靖王殿下！皇上正在批阅奏折，您不能擅闯啊！”
首领太监德公公一脸为难地拦在门口。
“让开！本王要见父皇！”
谢承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德公公被他那副要吃人的样子吓到，又不敢真拦，只得硬着头皮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皇帝低沉的声音。
“让他进来。”
谢承霄深吸一口气，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御书房内，皇帝正坐在龙案后，手持朱笔，头也没抬，语气听不出喜怒。
“霄儿？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朕三番五次召你入宫议事，你推三阻四。今日不请自来，所为何事啊？”
谢承霄“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膝盖撞出沉闷的响声。
他强忍着眩晕和疼痛，抬起头，目光直视着龙椅上的帝王，声音因为虚弱和激动而微微发颤。
“父皇！儿臣恳请父皇……收回赐婚圣旨！”
皇帝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终于抬起眼，目光锐利地扫过跪在下方的儿子，看到他苍白憔悴、摇摇欲坠的模样，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语气依旧平淡。
“收回圣旨？霄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这并非普通的赐婚，关乎两国邦交，是国事，是交易！岂是你说收回就能收回的？”
他放下朱笔，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丝施舍般的口吻。
“朕知你心有所属。无妨，那西域公主，你娶进门，放在府里好生供着便是。
至于你心尖上那个林氏女，你若实在喜欢，纳为侧妃，朕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亏待了她。这有何委屈？”
“儿臣不愿！”
谢承霄猛地抬头，眼中是压抑不住的痛楚和倔强。
“儿臣不愿她受半点委屈！儿臣要娶的，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人！求父皇成全！”
“胡闹！”
皇帝脸色一沉，声音带上了怒意。
“不愿她受委屈？那你是要朕，要整个大周，为了你一个女子的委屈，去承受西域的怒火，坏了两国盟约吗？
谢承霄！你是靖王！是大周的皇子！你的身份，你的责任，你都忘到脑后了吗？这门婚事，朕绝不会收回！你死了这条心吧！”
“父皇！”谢承霄还想再争辩。
“够了！”
皇帝厉声打断他，不耐烦地挥挥手。
“朕看你病得不轻，神志不清！要跪，就滚到外间跪着去！别在这里烦朕！想明白了再进来回话！”
说完，他重新拿起朱笔，不再看谢承霄一眼。
谢承霄心如刀绞，他知道父皇心意已决，再多说无益。
他咬了咬牙，艰难地站起身，因为虚弱和跪得太久，眼前一阵发黑，踉跄了几下才站稳。
他一步一步，挪到御书房的外间，再次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冰冷的寒意透过衣料渗入膝盖，刺骨的疼，却远不及他心中的万分之一。
时间一点点流逝，御书房内寂静无声，只有皇帝批阅奏折时朱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谢承霄的脸色越来越白，冷汗浸湿了里衣，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但他咬紧牙关，硬是一声不吭。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御书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太子谢承渊走了进来，他是来向皇帝禀报政务的。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跪在外间，身形摇摇欲坠、面色惨淡的谢承霄。
“二哥？”谢承渊吃了一惊，快步上前，蹲下身想扶他。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你病还没好，怎么能在这里跪着？”
他触手一片冰凉，心中骇然。
谢承霄猛地甩开他的手，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谢承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怎么？太子殿下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来向父皇表功的？
恭喜你啊终于如愿以偿，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了，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谢承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收回手，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谢承霄，语气冰冷。
“二哥，你非要如此作践自己吗？你以为你这样跪在这里，瑶瑶就会心疼？就会回心转意？你错了！她只会更看不起你！
看到一个男人为了儿女私情，要死要活，连尊严和体统都不要了！起来！”
“呵……”
谢承霄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苍凉而悲愤。
“看不起我？谢承渊，你少在这里假惺惺！这不正是你希望看到的吗？把我逼到绝境，让她对我失望透顶！然后你好趁虚而入！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啊？！”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嘶哑。
“你！”
谢承渊被他这番话气得脸色发青，胸口剧烈起伏。
他强压下怒火，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谢承霄！你听好了！我带走瑶瑶，是不想再看她因为你而受伤、为难！至于你……你要跪，就继续跪着吧！
你以为用这种苦肉计，还能打动谁？父皇？还是瑶瑶？我告诉你，没用！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她见你！你也休想再靠近她半步！这是为你好，也是为她好！”
“为我好？为她好？”
谢承霄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光芒。
“谢承渊！收起你那套虚伪的嘴脸！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
把她牢牢控制在手心，隔绝所有人！这就是你所谓的‘好’？！我告诉你，只要我谢承霄还有一口气在，你就别想得逞！”
“冥顽不灵！”
谢承渊彻底失去了耐心，他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却依旧桀骜不驯的二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厌恶。
“父皇早已离去，你跪在这里，不过是跪给这些冰冷的砖石看！除了作践你自己，毫无意义！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不再多看谢承霄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空荡荡的外间，只剩下谢承霄一人，如同被遗弃的孤狼，跪在冰冷的绝望里。御书房内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扭曲而孤独。
膝盖早已麻木，心，却比膝盖更冷，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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