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红叶和张铁在更偏僻处穿行,尚且能避开最血腥的现场,但那无处不在的肃杀与悲怆气息,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慕雨柔在金宇的庇护下,虽然未直接目睹最惨烈的景象,但神识感知中那一道道迅速熄灭的弱小妖气,以及远处隐隐传来的绝望嘶鸣,也让她脸色发白,紧紧攥住了拳头。
幽谷圣地已成过往,迷雾涧外围的临时藏身之所,也未能完全隔绝外界的血腥与动荡。每日,负责外出探查和带回消息的白罡、赤烈、赤金,他们的脸色一次比一次沉重,带回来的消息也一次比一次令人窒息。
“东北方向五十里外的‘月光鹿’山谷……”
“南边暗影蝠的溶洞巢穴……”
“西侧山涧的净水灵蟾族群……”
“那些人类修士……像是疯了一样,见到活的妖兽就杀,见到值钱的东西就抢。他们甚至……在比赛谁杀的更多,谁抢的更好……”
赤烈的声音干涩,赤金气得浑身发抖,连向来沉稳的白罡,虎目中也压抑着熊熊怒火与深深的无力感。
林冲静静地听着,坐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周身的气息却比岩石更冷。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紧握的双拳指节已经捏得发白,微微颤抖。
他原本只是路见不平,为了保护朋友赤角狼部落,为了反击入侵的捕妖队。他以为,自己承担下所有罪责,引开三宗的怒火,就能让青岚山脉恢复平静,让师门和朋友们安全。
可现实,却给了他最残酷的一击。
因为他,因为那场战斗,因为三宗那份刻意引导的通缉令,如今涌入青岚山脉的,不再是十几人的精锐捕妖队,而是成百上千、被贪婪蒙蔽了双眼的“修士大军”!他们打着捉拿“邪魔”林冲的旗号,行的却是比捕妖队更加肆无忌惮、更加血腥残忍的掠夺与屠杀!
更多的妖兽,更多的兽族部落,更多无辜的生灵,被卷入了这场因他而起的风暴,家园被毁,族群濒灭。
“我……我不该重新回到青岚山脉……”林冲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他体内的玄璃,元神已然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了一丝。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林冲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自责、痛苦、愤怒与迷茫。这个年轻人重情重义,但也因此,将太多的责任揽在了自己肩上。
“小子,”玄璃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带着千年阅历的冷静,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你现在出去,等于自投罗网。”
“我知道。”林冲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异常地平静,那是一种痛到极致、反而沉淀下来的决绝,“但我不能……不能再这样眼睁睁看着了。因为我,整个青岚山脉,他们的家园……正在被一寸寸毁掉!每多待一刻,就有更多的生灵因我而死!”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玄璃,我们该走了!”
玄璃经历过上古的残酷,见惯了生死与背叛,本以为自己早已心硬如铁。但林冲这番话,这个年轻人眼中那种近乎殉道般的决绝与悲悯,却触动了她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她没想到,这个阴差阳错与她共生的人族小子,会对这些“非我族类”的妖兽,抱有如此深重的责任感。
玄璃缓缓道,声音中少了一分冷傲,多了一分……或许可以称之为“尊重”的东西:“你……确实与很多人不同,我陪你!”
林冲缓缓站起身,走到白罡、赤烈、赤金面前,三位妖族伙伴都感受到了林冲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决绝气息。
“白罡大哥,赤烈大哥,赤金兄弟,”林冲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眼中充满了真诚的感激与不舍,“谢谢你们。这一路的陪伴,没有你们,我林冲或许早已身死道消。”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重而坚定:“但眼下的局面,看到每天带回来的消息……这结果,不是我想要的,更不是我们战斗的初衷!”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了那个决定:“我决定……现身。主动引开他们,将这批修士大军,引出青岚山脉!”
“什么?!”“林兄弟不可!”“林大哥!你疯了?!”
白罡、赤烈、赤金同时惊呼,脸上写满了震惊与强烈的反对。
“太危险了!”赤烈急道,“外面现在有多少人?五品六品的恐怕都不少!你一个人,怎么引?那是送死!”
“就是!林大哥,你别冲动!”赤金也急了,抓住林冲的胳膊,“青岚山脉这么大,我们还能躲!这里起码能保证你的安全啊!”
白罡更是拦在了林冲身前,虎目圆睁:“林兄弟,此事从长计议!我们可以想办法,联合其他受袭的兽族部落,或许……”
“不用劝我了!”林冲打断了他们的话,声音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但他看向三位伙伴的眼神,却充满了温暖与信任,“我不想因为我,引起两族大战!而且我并非去送死,并不是与他们死战。只是现身,制造足够大的动静,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然后……将他们引向山脉之外!我有玄璃前辈相助,他们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他拍了拍赤金的肩膀,又看向白罡和赤烈:“至于去哪里……灵古大陆如此广阔无垠,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有我林冲的容身之处吗?只要能逃出青岚山脉,天高任鸟飞,他们再想找到我,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容易!”
“那我们也跟你一起去!”赤金红着眼睛喊道,“要引一起引!要杀一起杀出去!”
“对!林兄弟,我们陪你杀出去!”白罡和赤烈也毫不犹豫地表态。
看着三位兄弟视死如归的眼神,林冲心中感动万分,但他却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行。”他的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拒绝,还有深深的歉疚,“这件事,因我而起,也必须由我来承担。我已经……给青岚山脉,给你们,带来了太多的灾难和麻烦。我心中……万分抱歉!”
他后退一步,对着三位妖族兄弟,郑重地抱拳一礼:“我走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你们,还有赤角狼部落,以及其他兽族……无论如何,绝不能冲动! 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族人,让这片山脉,慢慢恢复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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