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外，那团黑烟如块脏抹布似的糊在那里，不进来，也不离开。
底下洞穴里那些哭嚎声还在往耳朵里钻，听得人心慌。
“它……它进不来吧？”陈五缩在矿道最里面，声音发颤。
阿丑用短刀敲了敲洞口边缘石头，发出笃笃的实心声响。“这石头，它好像不喜欢。”
木念盯着那黑烟，它翻涌着，偶尔探出一丝雾气，碰到洞口边缘又像被烫到一样缩回去。“不是不喜欢，是这矿道，可能有点别的门道。”
她转身，举起火把照亮刚才匆忙一瞥石壁。那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扭曲符号，看得人头皮发麻。符号中间，是几行快要磨平的字。
五叔凑过来，眯着眼费力地认：“它……醒了？门……开了？所有人都……错了？”
他念到最后那句“逃……快逃”，脸上皱纹都挤到了一起，“这、这啥意思？谁刻的？”
木念指尖划过那个戛然而止“逃”字，划痕又深又急。“不知道。但刻字的人，肯定见过我们刚才碰到东西，甚至……更糟。”
一个年轻矿工带着哭腔问：“念姑娘，那咱们现在咋办？回也回不去，前面……”
前面矿道黑黢黢的，深不见底，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一股陈年土腥味。
木念收回手，语气果断：“往前走。留在这里，等外面那东西找到办法进来、还是我们被下面的声音逼疯吗？”
她看向阿丑：“还能撑住吗？”
阿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捡起地上那根沾着绿汁和黑灰的木棍，走到队伍最前面，侧耳听了听矿道深处动静。
“跟紧。”她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迈步就往里走。
木念拍了拍五叔肩膀道：“五叔，麻烦你压阵，看着点后面的人，别掉队。”
“哎，好，好。”五叔连忙应下，招呼着其他矿工，“都精神点，跟上阿丑姑娘。”
矿道比之前裂缝规整不少，显然是人工开凿的，但年代久远，脚下坑洼不平，头顶偶尔还有碎石掉下来。两侧石壁上，那种赭红颜色越来越深，看着就不吉利。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最前面阿丑停下，举起手。
所有人立刻屏住呼吸。
“有声音。”阿丑压低声音。
木念凝神细听。除了后面隐约传来低语哀嚎，前面真有别的动静……是……滴水声？还有……
“是风声。”陈五耳朵尖，小声叫道，“好像……还有水流声？比下面那个死水潭的声音好听多了。”
这话让众人精神一振。有活水，很可能就有出口。
“快，快走。”希望驱散部分恐惧，队伍的速度快了些。
又拐过一个弯，前方出现了微弱光亮，不是火把光，是……一种清冷，像是月光一样的光。
矿道在这里到了尽头，连接着一个不大天然洞穴。洞穴顶端有个窄窄裂缝，那清冷光线就是从裂缝里透下来，虽微弱，却真实地照亮了下方。
洞穴的一角，有一股山泉水从石缝中渗出来，汇成一个小水洼，然后顺着地势不知流向何处。水滴答滴答地落在水洼里，发出清脆响声。
最重要的是，一进入这个洞穴，下面那扰人心智低语哀嚎声，一下子减弱大半。虽还能听到，却像是隔了一层厚厚墙壁，不再那么直接地往脑子里钻。
“老天爷……总算能喘口气了……”一个矿工瘫坐在地上，几乎要哭出来。
其他人也纷纷松懈下来，围着那汪泉水，用手捧着喝，又洗了把脸。冰冷的泉水刺激着皮肤，让他们混沌脑子清醒不少。
木念也松了口气，但她不敢完全放松，举着火把仔细打量这个洞穴。洞穴另一头还有继续延伸的通道，不知道通往哪里。
她的目光扫过水洼边，定住了。那里放着几个腐朽木箱，还有一个……半人高陶瓮。
阿丑已走过去，用木棍小心地捅了捅陶瓮。瓮口用泥封着，泥巴已干裂。
“这里面装的啥？”陈五好奇地凑过来。
阿丑手腕用力，木棍一撬。
“咔嚓”一声，泥封碎裂。
一股难以形容、混合着药味和某种腥气的古怪味道飘了出来。
木念捂住口鼻，凑近一看。陶瓮里面是半瓮黑乎乎、已板结的粘稠东西，看不清原本是什么。
五叔吸了吸鼻子，脸色变了：“这味道……有点像矿上以前熬制的那种……驱兽药膏？可又不太对……”
木念用匕首尖挑一点，放在鼻下仔细闻了闻，眉头紧紧皱起。“里面有血。不止一种。”
她又走到那几个木箱旁。箱子基本都烂透了，里面散落出一些东西——几件破烂、沾着暗沉污渍矿工服，几把锈蚀严重的工具，还有……
木念用匕首拨开一堆烂布，下面露出几个小一些的陶罐。她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些干燥、黑红色块状物。
“这……这好像是……”五叔凑过来看了一眼，脸色惨白，连连后退，“是……是晾干的内脏、人的？”
这话如块石头砸进水里，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冻结。
木念又迅速打开另外几个陶罐。有的装着磨成粉骨头，有的则是混合了不知名草药干涸血液。
“不止内脏，”她声音发冷，站起身，环顾这个看似安全的洞穴，“这里不是避难所。这是个……工作间。”
阿丑用木棍指向洞穴墙壁一角。那里有一些用赭石画上去、更加复杂扭曲符文，符文下面，地面颜色深得发黑，是被什么液体反复浸润过。
“龙啸天……”木念盯着那些符文和地上的痕迹，一字一顿地说，“他不只是在喂养那扇‘门’和那个黑影，还用活人……做实验。”
矿工们听得浑身发毛。
“用……用活人？”陈五牙齿打颤，“他把人弄到这里，然后……”
“然后拆解，混合，制成这些东西。”木念踢了踢脚边陶罐，眼神锐利地扫视洞穴，“为了什么？为控制外面那些‘巡狩’？还是为了……和那扇‘门’背后东西做交易？”
就在这时，那个之前被迷惑、叫做森子的年轻矿工，指着洞穴深处那个黑漆漆通道，惊恐地大叫起来：“眼睛，好多绿色眼睛，在那边。”
所有人汗毛倒竖，齐刷刷看向那个通道。
黑暗中，先是两对幽绿的光点亮起，然后，四对，六对……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通道里传来，越来越近。
是“巡狩”，它们从别的路绕进来了。
“妈的。”阿丑骂了一句，将木棍横在胸前，挡在木念和众人前面。
木念瞳孔紧缩，快速数了一下那些绿点。至少三四只。
这个洞穴虽比裂缝宽敞，但根本无险可守。
她看向洞口方向，那团黑烟依旧堵在那里。
前有怪物，后有诡异的黑烟。
他们被堵死在这个所谓的“工作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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