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安一行六百铁骑,卷起的烟尘尚未在长安城的视线中散尽,便已如一道黑色的利箭,扎入了通往西南的漫长官道。
一路无话,昼夜兼驰。
半月之后,这支精锐抵达了剑南道的边陲州府——姚州。
官道尽头,姚州城郭的轮廓在薄暮中显现。
郭开山勒住马缰,与叶长安并肩而立,他看了一眼手中的舆图,又望向不远处城门口严阵以待的官吏队伍,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世子,姚州刺史已在城门恭候,是否直接入城?”
郭开山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却锐利如鹰,扫视着周围的地形。
叶长安的目光从远处的城楼上收回,他并未看向那些迎接的官员,而是调转马头,指向官道旁一条岔路深处的一座废弃官驿。
那官驿孤零零地立在荒野之中,墙皮斑驳,屋檐下甚至长出了杂草。
“不入城。”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今夜,在此处下榻。”
郭开山一愣,摊开舆图再次确认,面露忧色:“世子,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围尽是山林。若有宵小之辈突袭,我等背腹受敌,连个可供支援的友军都没有。”
叶长安抬手,用戴着皮质手套的食指轻轻敲了敲马鞍上悬挂的横刀刀鞘,发出一声清脆的“嗒”声。
他侧过脸,看向郭开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但眼中毫无笑意。
“援兵?我们就是援兵。”
他擦拭着自己的横刀刀鞘,动作不紧不慢,仿佛在抚摸一件心爱的珍品。
“把风放出去。就说新任钦差大臣叶长安,奉旨南下,是来严查贪腐的。”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玩味起来。
“再加一句,本钦差对金银美玉、奇珍异宝,尤其喜爱。动静闹大点,越大越好,务必让这姚州城内所有长着耳朵的人都听清楚,新来的钦差,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郭开山看着叶长安那张年轻却深沉的脸,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世子的意图。
他不再多言,抱拳沉声道:“属下明白。”
钦差大臣抵达姚州却不入城,反而住进了荒郊野外的废弃官驿,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姚州城。
姚州都督府,长史钱丰的府邸内。
钱丰年约五旬,身材微胖,留着一部精心打理过的山羊须。
他端着一杯热茶,听着心腹的禀报,原本紧绷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惊疑。
“不入城?住在城外官驿?”他用茶盖撇了撇浮沫,眼中精光一闪,“还放出话来,喜好金银?”
心腹躬身道:“正是。听说那叶长安年纪不大,派头却不小,对手下颐指气使,抱怨路途辛苦。迎接的刺史大人在城门口等了半个时辰,他连面都没露。”
钱丰放下茶杯,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
他沉吟片刻,随即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心腹。
“去,备上一份厚礼,送到官驿去。就说是我钱丰,代表姚州都督府,孝敬钦差大人的。”
心腹接过银票,有些迟疑:“大人,这……会不会太显眼了?”
“就是要显眼。”
钱丰抚须冷笑:“一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就算出身再高,又能有多少见识?他这是在敲打我们,想要好处呢。给他,让他吃饱了,才好办事。”
当夜,一辆马车停在了官驿之外。
钱丰的心腹捧着一个沉甸甸的锦盒,在羽林卫冰冷的目光注视下,被带到了叶长安面前。
叶长安正斜倚在榻上,一手支着头,听着小曲儿,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看到锦盒,他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锦盒打开,满室金光。整整一箱的金条,在烛火下晃得人眼晕。
叶长安的眼睛瞬间“亮”了,他坐直身体,伸手拿起一根金条,放在嘴里咬了一下,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惊喜与贪婪。
“不错,不错!”
他将金条丢回箱子里,看向钱丰那名心腹,眉头却又皱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就这么点?你们钱长史,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呢?”
那心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脸吓了一跳,连忙躬身道:
“大人息怒,这只是长史大人的一点心意,后续……后续还有。”
“行了,滚吧。”
叶长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告诉钱丰,本钦差的胃口,大得很。”
心腹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待他走后,叶长安脸上的贪婪与不耐瞬间消失,他拿起那根被自己咬过的金条,用指尖细细摩挲着上面的牙印,眼神越发冰冷。
消息传回钱府,钱丰听完心腹惟妙惟肖的学说,捋着胡须,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
“到底是个毛头小子,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罢了。”他端起茶杯,惬意地抿了一口,“不足为虑。”
心腹随即说道:“大人,那位可是内阁次辅,况且孔家也是栽在这位世子手里的,咱们是否小心为上?”
钱丰不屑道:“哼,这孔家覆灭岂是那小娃子能有的手腕?”
心腹随即附和道:“大人英明,属下也觉得是先帝和武郡王那个杀神的手笔。”
接下来的数日,叶长安将一个“贪婪无知”的纨绔钦差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每日在官驿大排筵宴,召集地方小吏饮酒作乐,丝毫不谈政务。
对于沿途官员送来的“孝敬”,他照单全收,甚至还列出单子,嫌弃某些礼物不够贵重,当众将送礼的官员骂得狗血淋头。
郭开山跟在叶长安身边,看着那些官员敢怒不敢言的表情,看得心惊肉跳。
他好几次想提醒世子是否演得太过,但一看到叶长安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便只能将话咽回肚子里,硬着头皮陪着演戏。
而在这片荒唐景象的背后,数十名锦衣卫的探子,如同一道道无声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姚州的夜色里。
他们记录着每一个与钱丰府邸有过接触的人,追踪着每一封送出的密信,绘制出一张细致入微的关系网络图。
钱丰彻底放下了戒心。
他一边继续派人送上更名贵的字画古玩,不断麻痹着叶长安,另一边,一只信鸽从他的后院悄然飞起,朝着南诏部落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他看来,叶长安这颗新皇派来镀金的棋子,已经完全被金钱腐蚀,变成了他棋盘上的一颗废子。
现在,是时候联合南诏深山里的力量,将这个碍眼的钦差连同他那六百精锐,彻底埋葬在这片土地上,永绝后患。
他不知道的是,那只信鸽刚刚飞出城郭,天空中便有一只海东青无声滑翔而过,将其凌空抓住。
夜色渐深,官驿内依旧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叶长安正与几名地方小吏推杯换盏,他面色酡红,眼神迷离,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驿站之外的暗影里,郭开山展开了从海东青腿上取下的密信,借着微弱的月光,信上的字迹清晰可见:“鱼已出洞,正往西山而去。”
郭开山将密信捏成一团,走到叶长安所在的雅间之外。
他透过窗纸的缝隙,看了一眼里面那“荒唐”的景象,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笑意。
他压低声音,对身边一名锦衣卫千户下达了命令:“传令下去,封锁西山所有路口,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今晚,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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