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里屋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午后的阳光正斜斜地淌在外屋的水泥地上,扬起细小的尘埃。
而许大茂就坐在那片光影的边缘,背靠着冰冷的墙,整个人缩成一团,像条被遗弃的老狗。
他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平日里总梳得一丝不苟的偏分早没了形,连带着那身常穿的的确良衬衫也皱巴巴的,袖口还沾了块不明不白的污渍。
最扎眼的是他的眼睛,眼泡肿得老高,眼圈红得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连看向我的时候,那目光都发着愣,没了往日里的活络劲儿。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入手的布料带着点凉意,许大茂像是被惊醒的兔子,猛地抖了一下,才缓过神来,沙哑着嗓子喊了声:“柱子……”
“起来,到我屋去说。”
我没多问,只是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他的胳膊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跟着我走的时候,脚步都有些发飘。
我们俩都心知肚明,里屋的门还关着,娄晓娥就在里面——刚经历了那样的事,她现在最不想见的,恐怕就是我们俩。
此刻多待一秒,都是对她的折磨,倒不如留些缓冲的时间,让她能喘口气。
我的屋子不大,靠墙摆着一张木板床,床头堆着几本书,桌子上还放着早上没洗的搪瓷碗。
我拉过两把椅子,让许大茂坐下,自己则转身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箱子。
箱子里没什么值钱东西,就藏着两瓶酒——一瓶是上次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红酒,另一瓶是伏特加,度数高得很,平日里我舍不得喝,只在逢年过节时才抿两口。
我把伏特加拧开盖子,一股辛辣的酒气立刻散了开来,呛得人鼻子发酸。
我倒了满满一搪瓷杯递给许大茂,又给自己倒了小半杯红酒,那暗红的酒液在杯子里晃了晃,映着窗外的阳光,倒有几分暖意。
接着,我又从抽屉里摸出几板巧克力,是之前俄罗斯时弄的,包装纸还闪着亮闪闪的光,我扔了一板给许大茂,包装纸落在他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许大茂盯着那杯伏特加看了好一会儿,手指在杯沿上蹭了蹭,然后猛地端起来,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他的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眉头紧紧皱起,连眼睛都眯了起来,像是在忍受什么剧痛。
但他没停下,又抓起腿上的巧克力,撕开包装纸,掰了一大块塞进嘴里。
巧克力的甜腻瞬间中和了酒的辛辣,他慢慢嚼着,嘴角沾了点巧克力的碎屑,可脸上的紧绷却一点点松了下来。
直到嘴里的巧克力咽下去,那口酒的劲儿也上来了,他才像是突然卸了所有的力气,肩膀垮了下去,眼眶又开始泛红。
起初只是几滴眼泪,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砸在裤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可没过多久,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顺着下巴往下掉,连他攥着杯子的手都开始发抖。
他不敢嚎,死死咬着嘴唇,牙齿都快嵌进肉里了,只发出压抑的呜咽声,像是怕被里屋的娄晓娥听见,又像是怕惊动了院里的其他人——一个大男人,在这种时候掉眼泪,总归是件丢人的事。
我坐在一旁,端着红酒杯,没说话。
红酒的味道有些酸涩,滑过喉咙时没什么劲儿,可心里却堵得慌。
我看着许大茂这副模样,心里头不是滋味。
是啊,谁不知道许大茂好面子,平日里在院里总爱装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可如今呢?
为了能有个孩子,他竟能做出那样的决定——让自己的老婆向别人借种。
这事儿说出去,是个人都得戳他的脊梁骨。
这哪里是丢面子,分明是打断了自己的腿,还得笑着向别人跪着道谢啊。
许大茂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止住眼泪。
他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哐当”一声响。
他抬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恳求,声音依旧沙哑:“柱子,我求你个事儿。”
我点点头,示意他说。
“娥子……娥子这孩子生了,你别管,那得是我的孩子。”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双手紧紧攥着,指节都泛了白。
“你不能往外说,不能说那是你的孩子,这事……这事绝对不能传出去,你答应我,行不行?”
我看着他这副急切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要是头胎是女孩呢?”
许大茂听到“女孩”两个字,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点燃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劲。
他咬着牙,狠狠说道:“那就再生!娄晓娥是好生养的身子,我知道!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就三个,哪怕生十个,我不信她娄晓娥这辈子只生女儿!总有一个是儿子的!”
他的话里满是执念,那股子非要个儿子的劲头,听得我心里发沉。
我沉默了片刻,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缓缓开口:“许大茂,我跟你说个条件。要是娄晓娥生了儿子,那儿子归你,我绝不跟你闹,以后也绝不会认这个儿子。但是,要是生的是女儿,那女儿得归我,我要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养,你有意见吗?”
许大茂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提这样的条件。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眼神里闪过犹豫,可一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那点犹豫很快就消失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能有个儿子,至于女儿,对他来说,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决心:“行!就按你说的来!到时候女儿归你,儿子归我!谁也不能反悔!”
“好,谁也不反悔。”
我端起酒杯,碰了碰他的搪瓷杯,清脆的碰撞声在小小的屋子里响起。
红酒的酸涩和伏特加的辛辣在空气中交织,像是我们之间这场荒唐又沉重的约定。
阳光渐渐西斜,透过窗户洒进来的光线也变得柔和了些,可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里屋的娄晓娥,眼前的许大茂,还有我,我们的人生,都被这场约定紧紧绑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推开老莫餐厅那扇厚重的玻璃门时,暖融融的暖气裹着黄油与烤肉的香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门外的寒气。
厅里亮着柔和的水晶灯,暗红色的丝绒窗帘垂在窗边,穿着白色制服的侍者端着银盘穿梭在餐桌间,偶尔能听到几句带着俄语腔调的中文,熟悉又亲切。
我熟门熟路地往里走,角落煎台上的伊万看到我,立刻挥了挥手里的锅铲,笑着喊了声“柱子”。
我们算是老交情了,当初我凭着一手好厨艺,在一次交流活动上和他切磋过,后来便常来这儿,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我朝他点头示意,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靠窗的那张桌子——娄晓娥就坐在那儿,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羊毛衫,头发轻轻挽在脑后,指尖捏着玻璃杯的杯柄,正望着窗外发呆。
我心里叹了口气,快步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时,忍不住苦笑:“真没想到,跟你约个会,得跑到老莫来。”
娄晓娥听到我的声音,转过头来,脸上的平静瞬间散去,眉头微微一皱,神色沉了沉,带着点说不清的复杂:“这儿不好吗?至少清净。”
我往四周扫了一眼,确实,能来老莫吃饭的,大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衣着讲究,谈吐斯文。
不像四合院,东家长西家短,一点小事能传得满院皆知。
我端起桌上的柠檬水抿了一口,语气里带着点自嘲:“好是好,就是门槛太高了。咱们四合院那些街坊邻居,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踏进来。”
娄晓娥没接话,只是低头搅着杯子里的柠檬片,厅里的音乐轻轻流淌,是舒缓的钢琴曲,可气氛却莫名有些凝滞。
我看着她的侧脸,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从前的画面——那些荒唐又难堪的过往,像电影片段似的在眼前晃。
尤其是想起她从前那副模样,肌肤像刚熟的苹果,透着水润的光泽,身子丰腴又柔软,心里竟莫名一暖,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你笑什么?”
娄晓娥猛地抬头,踢了我一脚,鞋尖轻轻撞在我的裤腿上,带着点嗔怪的语气。
我收住笑,端起水杯掩饰了一下,慢悠悠地说:“没什么,就是想起点有趣的事。”
她显然不信,挑了挑眉:“有趣的事?我看你是没安好心。当初你到我们家给我爸做菜,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么坏?”
这话让我心里的笑意淡了些,我放下水杯,叹了口气,声音沉了沉:“当初要是你选了我,哪里会有这么多事?”
这话像是戳中了娄晓娥的心思,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不服气,语气也硬了几分:“选你?你当时倒是说啊!你跟我说过你对我有意思吗?你追过我吗?还是说,你找人上门提亲了?”
她顿了顿,声音里多了点委屈。
“你但凡做过一点,我都有机会选你啊!”
我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也不是滋味,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先别急着说我,当初你是真的看上我了吗?你能看得上我吗?”
我指了指自己的脸,语气里满是自嘲。
“就我这老相,小眼睛,普普通通的模样,连许大茂那张大长脸的颜值都比不上,你怎么可能选我?你心里压根就没瞧得上我,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娄晓娥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软了下来:“你不知道我爸爸很欣赏你吗?”
她攥紧了手里的杯柄,指尖微微发白。
“我跟许大茂结婚那天,我爸私下跟我说,要是我嫁的人是你,也许这辈子就不会这么难了。”
我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这话我怎么从没听过?”
心里一阵发酸,如果当初知道娄伯伯有这个心思,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绝不会放过。
“他老人家要是早跟我透露一字半句,我就算拼了命,也得把你娶回家,怎么会让你嫁给许大茂?”
娄晓娥看着我的模样,眼神里闪过一丝温柔,轻声问:“所以,你是真的喜欢我?”
我没有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的话像开了闸似的涌出来:“谁能不喜欢呢?你当年就像个刚摘下来的小苹果,又甜又可爱,眼睛亮闪闪的,笑起来还有两个小梨涡,我第一眼看到你,心里就记着了。”
娄晓娥的脸颊瞬间红了,像染上了胭脂,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那我们以后……能好好过吗?”
我沉默了,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我们之间隔着太多事,许大茂,未出世的孩子,还有四合院那些扯不清的关系,哪有那么容易“好好过”?
我深吸一口气,语气尽量温和:“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现在我们的关系太复杂了,急不来。”
我看着她失落的眼神,又补充道。
“但是,我向你保证,要是以后你跟许大茂离了婚,没地方去,我一定会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娄晓娥的眼睛亮了亮,抬头看着我,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
我心里一动,起身走到旁边的装饰桌前,从插着的鲜花里摘下一朵红色的玫瑰,花瓣娇艳,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我走到娄晓娥面前,微微弯腰,做出邀请的姿势,笑着说:“美女,能赏光,陪我跳支舞吗?”
娄晓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眼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她站起身,把手轻轻放在我的掌心,声音轻柔:“好啊。”
我牵着她的手,走进餐厅中央的舞池。
此时音乐恰好变了,从舒缓的钢琴换成了轻快的爵士乐。我轻轻搂着她的腰,她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我们随着节奏慢慢摇摆。
起初是轻柔的小布鲁斯,脚步缓慢又缠绵,后来节奏越来越快,我们又跟着跳了查尔斯顿舞,脚步轻快地跳跃着,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扬起。
舞池里还有其他客人,可我眼里只有娄晓娥。
她的脸上带着笑,不是之前那种勉强的、带着愁绪的笑,而是真正放松的、快乐的笑,眼睛弯成了月牙,连眼角的细纹都透着幸福。
我看着她的笑脸,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跟着音乐的节奏,轻轻转动着舞步,只希望这一刻能久一点,再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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