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并没有立刻发生变化。
至少在普通人眼里，一切依旧按部就班。早高峰的地铁照常拥挤，街边早餐铺的油烟味混着豆浆气息，广告屏循环播放着昨晚的新闻，内容依旧是股市、天气、娱乐八卦。
但许烨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回不去了。
从长黑山出来的第三天，他明显感觉到世界的“反馈”变慢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慢，而是一种更高层的迟钝感。以前只要他稍微调动影魂，周围的规则就会立刻给出反应——压制、提示、修正，哪怕是恶意，至少是明确的。
现在没有。
影魂存在着，却像是被包裹在一层柔韧的薄膜里，不主动、不外放，只有在他刻意触碰时，才会给出微弱回应。
“像是被搁置了。”婉儿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两人暂时住在城南一处老小区，顶楼，租的房子，登记信息干净，没有任何玩家或公会背景。这里曾经是许烨最早活动的区域之一，如今反而成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婉儿的状态比他更稳定。
第一重权限解锁后，她并没有获得那种夸张的力量爆发，反而更像是“底层接口”被打开。她能清晰感知到规则的存在，却不再被规则牵着走。
“乐园在回避我们。”她坐在窗边，看着楼下行走的人群，“它暂时不想碰我们。”
许烨在厨房烧水，闻言笑了一声：“那就说明，它知道碰了会疼。”
话音刚落，他忽然停住了动作。
水壶里还没烧开，却发出了细微的震动声。
不是电流。
而是某种频率干扰。
婉儿几乎同时抬头：“有人在靠近。”
不是具体的某个人，而是一种“同类信号”。
许烨关掉火，走到客厅，影魂无声铺开，却没有形成任何攻击形态，只是将感知范围推到最大。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对方并没有隐藏。
但也没有刻意释放力量。
像是走在人群中的普通人，却在规则层面留下了一个清晰的空白。
“方向在北边。”婉儿补充，“距离不算远，大概……两公里。”
许烨点头：“走。”
他们没有犹豫。
变量之间的相遇是迟早的事，逃避反而意味着被动。
两人很快离开小区，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人，一路上都在抱怨最近城市里的怪事变多了，什么信号失灵、电子屏闪烁、偶尔还会有人说看见奇怪的光。
“专家说是太阳活动。”司机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说，“我是不信的。”
许烨和婉儿都没有接话。
车子在城北一处老商业区附近停下。
这里原本人流不小，但今天却异常冷清，几家商铺直接关了门，街道尽头的电子广告牌卡在一个画面上，不停闪烁。
那种“信号感”，就在前方。
两人步行进入街区。
刚走到拐角，许烨就看见了目标。
那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穿着普通的黑色外套，站在路边的自动售货机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心，偶尔闪过一抹极淡的红光。
不是血色，更像是某种被压缩过的能量残影。
许烨没有贸然靠近。
对方却在下一秒抬起头，视线精准地落在他们身上。
没有惊讶，没有紧张。
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
“终于来了。”那人开口，语气平静，“我还以为要再等几天。”
婉儿微微皱眉：“你在等我们？”
“准确说，是等‘你们这种状态的人’。”年轻男人笑了笑，自我介绍，“我叫沈言，编号……大概是世界变量第三号。”
许烨眼神一凝。
“你知道编号？”
“知道一点。”沈言耸肩，“在我第一次活下来之后，它自己告诉我的。”
他说这话时，用的是“它”。
不是系统，不是乐园。
而是某种更模糊、更高层的存在。
三人站在街角，没有任何敌对动作，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峙。
“你经历了什么？”婉儿直接问。
沈言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一个失败的S级副本。按理说，我不可能活下来。整个队伍都被规则清算，只剩下我一个。”
“但在被抹杀前一瞬间，我做了一件蠢事。”
许烨挑眉：“什么蠢事？”
“我拒绝执行系统指令。”沈言看着他们，“不是反抗，是……忽略。”
那一刻，许烨和婉儿同时明白了。
这和许烨在源底强行破造主权限，本质上是同一类行为。
不是用力量硬刚规则。
而是从“服从逻辑”中脱离。
“结果就是，它没算到我。”沈言继续说，“规则判定失效了一瞬间，我活了下来。”
“然后我发现，世界开始‘看见’我。”
他抬起手，那抹红光再次闪现。
“它给了我一个模糊的权限，或者说……试运行资格。”
许烨问：“你现在能做到什么程度？”
沈言想了想：“小范围内，拒绝规则结算。比如伤害、冷却、资源消耗之类的。”
“代价呢？”
“有。”沈言点头，“每用一次，世界对我的‘关注度’就会提高一点。”
“关注度过高会怎么样？”
沈言苦笑：“我不知道。但我猜，不会是好事。”
空气短暂地安静下来。
三个人，三个变量，站在同一条还算正常的街道上，却像是已经走在不同于世界主线的轨道上。
“你找我们，不只是聊天吧。”许烨说。
沈言点头：“我感知到不止你们。七个变量，现在已经确认了四个。”
“他们之间，已经有人开始碰撞了。”
婉儿心头一紧：“在哪？”
“东部沿海。”沈言语气变得严肃，“两个变量发生冲突，局部规则直接崩坏，官方封锁消息，但死了不少人。”
许烨眼神沉了下来。
变量不是英雄。
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世界稳定性的威胁。
“你想做什么？”许烨问。
沈言看着他：“合作。”
“不是结盟，是共享信息。”
“至少在世界决定怎么处理我们之前，我们不能先把彼此耗死。”
婉儿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看向许烨。
许烨沉默了几秒，点头：“可以。”
“但有一个前提。”
沈言看向他。
“任何变量之间的冲突，不能波及普通人。”许烨语气很平，“谁先越线，谁就是敌人。”
沈言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他伸出手。
不是握手，而是一个象征性的确认动作。
许烨没有碰，只是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街区尽头，原本卡顿的电子屏猛地亮起。
画面却不是广告。
而是一行冷白色的文字。
【异常变量接触记录完成】
【风险等级：上调】
【世界稳定系数：下降】
那行字只存在了不到一秒，便彻底黑屏。
街道恢复正常，行人开始重新出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言看着那块屏幕，轻声说：“它已经开始急了。”
许烨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
“那就说明，我们走对路了。”
婉儿站在他身边，蓝光在瞳孔深处一闪而逝。
她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
真正的大变局，还没开始。
但世界，已经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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