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万一！”
赵晴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等友谊商店那边收到货，顾客买了穿上出了问题，他们只会找‘春风服装厂’的质量问题！”
“到时候，退货、赔偿、名声扫地！沈心言和赵凤英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你怕什么？事情成了，我给你双倍的钱，足够你离开京城，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做不做，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挂掉电话，江雪瘫坐在电话亭冰凉的地上。
冷汗已经浸湿了她的后背。
赵晴的计划太恶毒了。
这已经超出了她最初想象的“找点麻烦”的程度。
如果稍有不慎，她是会坐牢的……
可是……双倍的钱，远走高飞，重新开始……
这对走投无路的她来说，诱惑太大了。
她想起赵凤英防备的眼神。
想起沈心言那张总是平静自信的脸。
想起自己如今人人唾弃的处境……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
她现在什么都没了，再不拼一把就真的完了！
──
下午，春风服装厂果然又迎来了一拨“检查”。
这次来的人穿着不同的制服，说是区里统一安排的“安全生产与卫生联合检查”。
沈心言虽然觉得蹊跷
怎么检查都赶在一块儿了？
但也不得不放下手头工作，全程陪同。
赵凤英在车间里，一边安静的画稿一边又心神不宁。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右眼皮跳得厉害。
她走到车间门口，朝外张望，看到沈心言正被几个人围着说话。
厂区里气氛有些紧张。
──
夜幕低垂，春风服装厂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拨“检查”人员。
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但空气里却弥漫着的疲惫。
沈心言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看着包装车间里码放整齐、贴好友谊商店标签的纸箱。
心里却没有太多完成任务的喜悦，反而萦绕着一股莫名的不安。
“心言，都清点好了，数量、款式、尺码都对，包装也完成了。”
赵凤英拿着最后的清单走过来，脸上也带着倦色。
“明天一早，老陈开车送过去。”
沈心言接过清单，仔细看了看，点点头：
“凤英姐，辛苦了。这两天接二连三的检查，总觉得不对劲。”
“这批货是我们的敲门砖，绝不能出任何岔子。”
“晚上……加派个人值守吧，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赵凤英深有同感：“我也是这么想的。让老张头今晚多留心，我再跟传达室打个招呼。”
两人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车间的门窗，才锁好门离开。
厂区里只剩下几盏昏暗的路灯，大部分工人都已下班回家。
只有值班室还亮着灯，老张头在里面听着收音机。
──
而此时，在赵凤英家里，气氛也同样微妙。
晚饭桌上异常安静，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江雪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心跳得像擂鼓。
莫青一如既往地沉默。
赵凤英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飘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表姐，厂里……没事吧？我看你好像很累。”
江雪终于忍不住，试探着开口。
赵凤英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警惕：
“没事，就是忙。”
“快吃吧，吃完早点休息。” 她没再多说一个字。
这反常的疏离，让江雪更加确信赵凤英在防备自己。
她匆匆吃完饭，借口不舒服，早早躲回了自己那间小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江雪躺在床上，瞪大眼睛盯着昏暗的天花板。
耳朵却竖着，捕捉着外面每一点声响。
莫青辅导小宝功课的声音。
赵凤英收拾碗筷的水声。
最后是主屋关门、熄灯的动静……
夜，彻底静了下来。
她摸向枕头底下，那里有一个用手帕紧紧包着的小硬块。
是赵晴下午让人悄悄塞进她手里的“东西”。
江雪猛地坐起身。
黑暗中，她的眼睛闪烁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不能再犹豫了！
错过了今晚，明天货一送走，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赵晴不会放过她，而她自己，也将永远困在现在这种卑贱的境地里！
她悄无声息地穿上最暗色的衣服。
把那个小布包紧紧攥在手心。
冰凉的感觉透过皮肤直渗心底。
她赤着脚，像猫一样溜到门边。
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主屋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她轻轻拧开门把手，闪身出去，又小心翼翼地带上门。
院子里月光黯淡，一片寂静。
江雪凭着白天观察的记忆，蹑手蹑脚地挪到院墙边。
赵晴说的没错，这里有一段围墙因为年久失修。
比其他地方矮一些，墙根还堆着些杂物。
她费力地爬上去，粗糙的砖石磨得手掌生疼。
翻过墙头，跳到外面黑漆漆的小巷里时，她差点崴了脚。
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夜风一吹，她打了个寒颤，恐惧感更强烈了。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能咬紧牙关。
凭着记忆，朝着服装厂的方向摸去。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偶尔有自行车铃铛响过。
都让她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躲进阴影里。
越靠近服装厂，她的腿越软。
终于，那片熟悉的厂区轮廓出现在眼前。
大门紧闭，值班室的灯光还亮着，隐约能看到老张头趴在桌子上打盹的身影。
她不敢走正门，绕到厂区侧面。
找到那段更隐蔽、靠近货仓位置的矮墙。
这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建材，正好可以垫脚。
翻进厂区的那一刻，江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她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竖起耳朵听了半天。
只有远处锅炉房隐隐的机器声和草丛里的虫鸣。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货仓和临时停放货车的地方，在厂区西北角。
她弓着身子，利用建筑的阴影和堆放的物料做掩护。
一点一点向目标挪动。
每一声细微的响动都让她心惊肉跳。
仿佛随时会有人大喝一声冲出来。
汗水浸湿了她的衣服，紧贴在皮肤上，冰凉一片。
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干这么偷鸡摸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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