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葬礼后的第三天,邺城州牧府的正堂里,气氛微妙得像绷紧的弓弦。
刘备坐在主位——不是曹操生前坐的那个位置,而是特意搬来的一张普通胡床。左边坐着吕布、曹豹、张飞,右边是简雍、孙乾、糜竺。堂下站着两排人,左边是曹军降将,以张合、徐晃为首;右边是曹氏宗族,领头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容清瘦,眼睛红肿,但站得笔直。
曹丕。
“罪臣曹丕,率曹氏宗族,拜见刘使君。”曹丕跪下行礼,声音沙哑但清晰。
他身后,曹彰、曹植、曹熊等兄弟,还有夏侯氏、卞氏等亲族女眷,黑压压跪了一片。有人低声啜泣,有人浑身发抖,也有人面色木然,像是魂已经不在身上。
刘备起身,走到曹丕面前,亲手扶他起来:“子桓不必多礼。曹公虽与我为敌,但人死债消。你等既愿归顺,我必以诚相待。”
这话说得温和,但堂上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听——不是听字面意思,是听弦外之音。
曹丕低着头:“家父……逆天而行,罪在不赦。使君能容我等苟活,已是天恩。罪臣不敢再有任何奢求,只求使君能保全曹氏宗祠,给家父留一脉香火。”
“这个自然。”刘备点头,“曹公的墓地,我已派人修缮。你们若想去祭拜,随时可以。至于诸位——”他看向那些宗族,“愿意留下的,我分给田宅;想回谯县老家的,我发放路费。绝不为难。”
这话一出,堂上气氛明显松动了些。几个女眷忍不住哭出声来,这次是如释重负的哭。
曹丕又要跪,被刘备拦住:“子桓,我听说你文采出众,曾作《典论》。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可愿在许都为官?”
曹丕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疑。他本以为最好的结局是做个富家翁,没想到刘备竟然要任用他。
“使君……罪臣何德何能……”
“才德是才德,罪过是罪过。”刘备认真道,“你父是你父,你是你。若因父罪而废子才,非明君所为。”
堂下一片寂静。连吕布都挑了挑眉,看向刘备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曹丕眼圈又红了,这次是感动的。他深吸一口气,郑重行礼:“使君厚恩,罪臣……臣曹丕,愿效犬马之劳!”
“好!”刘备拍拍他的肩,转向张合、徐晃等降将,“诸位将军呢?有何打算?”
张合和徐晃对视一眼,同时出列,单膝跪地。
“末将张合,愿归顺使君,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末将徐晃,亦愿归顺!但凭使君差遣!”
两人声音洪亮,态度坚决。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跪的是刘备,眼角余光却瞥向吕布——毕竟,曹操是死在吕布手上的。
刘备何等人物,岂会看不出?他笑道:“二位将军请起。你们都是当世名将,能归顺朝廷,实乃大汉之福。这样吧,你们旧部暂不整编,仍由你们统领。等河北平定后,再论功行赏。”
“谢使君!”两人大喜。
接着,其他降将也纷纷表态归顺。有真心实意的,有观望风色的,也有迫不得已的。但不管怎样,至少表面上,邺城的曹氏势力,算是平稳过渡了。
等所有人退下,堂上只剩下刘备核心团队时,张飞忍不住开口:“大哥,你对这些人也太好了吧?特别是那个曹丕,他爹可是咱们的死对头!”
刘备还没说话,曹豹先笑了:“三将军,这你就不懂了。主公这是千金买马骨。”
“什么骨?”
“马骨。”曹豹解释道,“曹丕是曹操长子,张合、徐晃是曹军大将。主公对他们尚且如此宽厚,天下人看了会怎么想?那些还在观望的州郡守将会怎么想?这就叫:降者生,逆者亡。恩威并施,方能收服人心。”
张飞挠挠头:“还是你们读书人弯弯绕多。要我说,不服的就打,打服为止!”
吕布也开口了:“三将军说得对,但仗不能一直打。如今曹操已死,河北各州郡群龙无首,正是传檄而定的时候。若每城都打,咱们那点兵力,打到猴年马月去?”
刘备点头:“奉先说得是。所以接下来,咱们要做的不是打仗,是收心。”
他走到堂中挂着的河北地图前,手指划过一个个地名:“冀州已定,并州有奉先的旧部,问题不大。幽州公孙瓒虽死,但其子公孙续尚在,还有袁绍旧部散落各地。青州、徐州本就是我们地盘。如今关键在两点——”
他点了两个地方:“一是并州北部的匈奴、乌桓,二是幽州的边军。”
曹豹接话:“主公放心,这两处我已有了计较。并州那边,可派使者携重金安抚匈奴各部,许以互市之利。幽州边军多是汉人,久戍苦寒之地,只需朝廷一道赦令,再加些粮饷犒赏,必能归心。”
“好,这事就交给文礼去办。”刘备又看向吕布,“奉先,你旧部在并州还有多少?”
吕布想了想:“当年我带出来的并州狼骑,大部分都在这里了。但各郡县还有些老部下,当个郡守、县尉的。若我修书一封,他们应该会归顺。”
“那就麻烦奉先了。”刘备笑道,“等河北平定,我奏请天子,封你为并州牧,如何?”
吕布一愣,连忙摆手:“主公不可!我……”
“不必推辞。”刘备按住他的肩,“这是你应得的。若无奉先,哪有今日之胜?”
吕布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重重抱拳。
接下来几天,邺城像一台开足马力的机器,飞速运转起来。
曹豹派出的使者一拨拨出发,带着刘备的亲笔信和朝廷赦令,前往河北各州郡。信的内容大同小异:归顺者,官复原职,既往不咎;顽抗者,大军一到,鸡犬不留。
效果出奇的好。
第五天,幽州传来消息:公孙续开城投降。这小子比他爹识时务,听说曹操死了,连抵抗的念头都没有,直接派使者送来降表和户籍图册。
第七天,并州九郡,有六郡表示归顺。剩下的三郡也在观望——不是不想降,是离得远,消息还没传到。
第十天,青州、徐州北部的曹军残部,在得知邺城已破、曹操已死后,纷纷易帜。有些城池守将为了表忠心,甚至把城里的曹氏亲眷绑了,押送来邺城请功。
刘备一律好言抚慰,该赏的赏,该放的放。那些被绑来的曹氏亲眷,也都妥善安置。
半个月后,河北大局已定。
这天下午,刘备正在州牧府后院散步——水已经退了,但到处是淤泥和废墟,工人们正在清理。曹豹匆匆走来,手里拿着一摞竹简。
“主公,最新统计出来了。”曹豹脸上带着喜色,“冀州九郡、幽州十一郡、并州九郡,全部归顺。共计户一百八十七万,口八百余万。缴获粮草四百六十万石,军械、马匹、金银无数。”
刘备接过竹简,仔细看着,手指微微发抖。
不是害怕,是激动。
“八百余万人口……”他喃喃道,“差不多是天下三分之一了。”
“正是。”曹豹笑道,“再加上主公原有的徐州、青州,以及许都所在的豫州部分,咱们现在控制的疆域,北至长城,南抵长江,东临大海,西接关中。天下十三州,已得其七!”
刘备长长吐了口气,望向北方。秋高气爽,天空湛蓝如洗。
“文礼,你说……我们真的做到了?”
“做到了。”曹豹认真道,“当年在徐州时,谁能想到有今日?主公,这是天命所归。”
刘备摇摇头:“不是天命,是人心。若无奉先、云长、翼德,若无文礼你们这些谋臣,若无将士用命,百姓拥戴,我刘备何德何能,能有今日?”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你说得对,现在咱们确实有了和天下诸侯一较高下的本钱。接下来,就是整顿内政,安抚百姓,积蓄力量。”
“主公英明。”曹豹点头,“另外,还有件喜事。”
“哦?”
“关中马腾、韩遂派使者来了。”曹豹笑道,“说是愿意上表称臣,还请主公将女儿嫁给马腾之子马超,结为姻亲。”
刘备也笑了:“这两个老滑头,看咱们势大,赶紧来攀交情。回复他们:姻亲之事暂且不提,但若真心归顺,朝廷必不亏待。”
“是。”
两人正说着,吕布从外面走进来,脸色有些奇怪。
“奉先,怎么了?”刘备问。
吕布犹豫了一下,才说:“主公,刚才收到消息,说……说袁绍的两个儿子,袁谭和袁尚,在辽东被公孙度杀了。”
刘备和曹豹都愣住了。
“公孙度?辽东太守?”刘备皱眉,“他杀袁氏兄弟做什么?”
“说是袁氏兄弟逃到辽东,想借兵复起。公孙度不允,双方发生冲突,就被……”吕布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曹豹沉吟道:“这公孙度倒是识趣。杀了袁氏兄弟,等于断了河北旧主最后的念想,也向咱们表了忠心。”
“那他想要什么?”刘备问。
“无非是想继续当他的辽东土皇帝。”曹豹笑道,“主公不妨顺水推舟,封他个辽东侯,让他替咱们镇守边关。等将来……再慢慢收拾不迟。”
刘备点头:“就依文礼所言。奉先,你亲自去一趟辽东,一来安抚公孙度,二来也看看那边的虚实。”
“末将领命。”
吕布转身要走,刘备又叫住他:“等等,奉先,还有件事。”
“主公请讲。”
刘备走到吕布面前,认真地看着他:“等从辽东回来,咱们好好喝一场。不醉不归。”
吕布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好,不醉不归!”
看着吕布离去的背影,刘备突然感慨:“文礼,你说奉先……他真的甘心一直做我的部下吗?”
曹豹沉默片刻:“主公,吕布此人,重情义,但也重名利。如今主公待他如兄弟,封他高官厚禄,他自然忠心。但将来……若有人挑拨,或利益冲突,难保不会生变。”
“那该如何?”
“两个字:平衡。”曹豹低声道,“云长、翼德、子龙,都是主公嫡系,要重用;张合、徐晃等降将,要拉拢;吕布……要既用且防。只要各方势力互相制衡,主公居中调和,便可无忧。”
刘备看着曹豹,突然问:“文礼,那你呢?你是哪边的?”
曹豹一怔,随即正色道:“豹永远是主公的谋士,永远站在主公这边。”
刘备笑了,拍拍他的肩:“开玩笑的。你去忙吧,我也该给许都上表了。这么大事,得让天子知道。”
“是。”
曹豹退下。刘备独自站在院子里,秋风拂面,带着凉意。
八百万人,七州之地。
听起来很风光,但他心里清楚,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开始。
怎么治理这么大疆域?怎么平衡各方势力?怎么安抚百姓?怎么对付南边的孙权、西边的刘表、还有那个一直没动静的刘璋?
每一步,都不能走错。
他抬头望天,轻声自语:“高祖皇帝,光武皇帝,若你们在天有灵,请保佑刘备……不负汉室,不负天下。”
远处,工人们清理废墟的号子声隐隐传来。
新的时代,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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