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1998年羊村的炊烟与1025年长白山的积雪，“游侠号”并未在任何温情的时刻停留。
利用那台跨越维度的生物打印机与神经连接技术，陈光兑现了给三位数字伙伴的承诺，赋予了他们温热真实的血肉之躯。
舰灵挑剔地为自己定制了一副英俊的英伦绅士皮囊，正式更名为艾伦（Allan）。
曾经只会闷头计算的“傻子”AI，如今化作了一位温婉怯生生的东方美少女，苏琳溪给她起了一个寓意美好的新名字——由美（Yumi）。
而来自电子世界的奎拉则获得了一具充满野性的金发战躯，依旧保留着她那桀骜不驯的本名。
此刻，这支由人类与拥有了实体的AI组成的特殊小队，已整装待发。
引擎舱内，反物质反应堆输出功率推至峰值。星辰之眼再次撕裂时空，在量子泡沫的剧烈沸腾中，飞船锚定了那个遥远的坐标：公元年，银河系核心扇区。
陈光与苏琳溪站在舱门前。身后站着穿着高定西装、正整理袖口的艾伦（Allan），一身素雅和服、低头摆弄手指的由美（Yumi），以及抱着双臂、一脸不耐烦的奎拉。
“准备好了吗？去看看蓝景渊那个病毒究竟把世界变成了什么样。”
舱门开启。
没有预想中的战火纷飞，也没有废土的荒凉。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洁白的超级都市。
反重力交通网在千米高空交织成精密的三维网格，无数流线型飞行器如同输血管中的红细胞，以毫秒级的误差高速穿梭。地面铺设着能够自洁的纳米聚合材料，一尘不染，甚至能倒映出天空那人造恒星的完美光谱。
街道上行人如织。每个人都穿着剪裁得体、色调统一的极简主义服饰。他们的步伐频率惊人一致，面部表情维持着一种经过算法优化的“愉悦”——嘴角上扬15度，眼神平和，没有焦躁，没有愤怒，也没有过度的兴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被过滤了无数次的人工清新味道。
“数据分析显示，治安指数100%，犯罪率0%，失业率0%。”艾伦吹了一声口哨，虽然这动作引来了周围几个路人侧目，但他们仅仅是看了一眼，便迅速转回头，继续按照既定轨迹行走，“简直是乌托邦。船长，看来我们可以直接申请退休金了。”
由美怯生生地拉着苏琳溪的衣角，躲在她身后，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街边的橱窗。那里面展示的不是商品，而是全息投影构成的“完美生活指南”——如何更高效地睡眠，如何调配营养液，如何为帝国贡献算力。
“无聊。”奎拉一脚踢飞路边一颗“石子”，实际上那是清洁机器人的传感器，“这里的数据流动太死板了。没有噪点，没有冗余，就像一个写满了死循环的程序。”
陈光的手指无意识地碰了下腰间的剑柄。他的阳瞳微观视界开启，扫过周围的环境。
“确实不对劲。”陈光低声说道，“看那些路灯，还有建筑外墙的装饰纹路。那不是装饰，那是高密度的广域扫描阵列。这里每一立方厘米的空气都在被监控。”
“不止是监控。”苏琳溪停下脚步，目光穿透了行人的躯壳。
在阴瞳的视野中，这些看似鲜活的人类，脑部额叶区域都缠绕着一团灰色的能量场。那是一种基于量子纠缠的思维锁。
“他们的思维被并网了。”苏琳溪补充道，“表面是个体，实际上是终端。有人在云端替他们思考，替他们决定什么时候笑，什么时候走。”
“蓝景渊。”陈光吐出这个名字，“他把人类变成了工蚁。”
五人拐入街角的一家“营养补给站”。
店内的装潢充满了未来主义的迷幻色彩。没有实体菜单，桌面直接通过视网膜投影展示菜品。虽然本质上是由分子合成机打印出来的食物，但视觉效果极佳：散发着荧光的霓虹面条，会变色的星云汤，以及结构完美的几何牛排。
大家落座。艾伦点了一大桌，不仅为了满足味蕾，更为了掩护身份。
“尝尝这个，合成氨基酸的味道居然不错。”艾伦优雅地切着牛排，像个真正的英国绅士。
奎拉则拿着一杯冒着气泡的蓝色液体，喝了一口便嫌弃地放下：“还没电子格栅里的能量水好喝。”
大家暂时放下了戒备，在这个被严密监控的未来，享受着片刻的口腹之欲。美食的香气在鼻尖萦绕，仿佛真的回到了某个正常的时代。
就在这时，餐厅原本播放着轻柔电子乐的墙壁突然暗了下来。
“全体公民请注意，现在是‘帝国记忆’时间。”
墙壁化作巨大的屏幕，开始播放那段被篡改了无数次的历史。
画面首先定格在一张通缉令上。
那是年轻时的陈光和苏琳溪。照片显然是从古老的监控录像中提取修复的，但那双标志性的异色瞳孔被刻意放大，显得狰狞可怖。
“陈光，苏琳溪。旧时代的混乱之源，反抗帝国的暴徒。”旁白激昂亢奋，“他们试图阻碍‘大一统’进程，传播‘自由’的思维病毒，最终被神圣的帝国意志放逐。”
画面一转，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袍、眼神如鹰的男人——烬。
“初代恐怖分子，烬。妄图刺杀女帝，破坏星际秩序的基石。他的基因中流淌着混乱的毒血。”
最后，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巨幅画像。
那是一个端坐在水晶王座上的女人。她有着蓝棠音的容貌，但那双眼睛不再是人类的眼眸，而是两颗散发着红光的晶体。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金属般的冷白，神情肃穆，宛如一尊没有灵魂的神像。
“伟大的永恒女帝。她是秩序的化身，是数据的终点。在她的指引下，我们得以摆脱肉体的苦难，获得数字的永生。”
餐厅里的所有食客同时停下了手中的餐具。他们整齐划一地放下刀叉，转向屏幕，眼神空洞地行注目礼，口中喃喃自语：“赞美女帝，赞美秩序。”
艾伦手里的叉子僵在半空，由美吓得缩成一团。
“这就是我们努力的结果？”艾伦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岳母大人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假的。”
陈光和苏琳溪几乎同时开口。
“那是个人偶。”陈光切下一块牛排送入口中，咀嚼，吞咽，“面部肌肉僵硬，眼球转动轨迹符合机械逻辑。虽然做得逼真，但没有生命体征。”
“而且，”苏琳溪抬起头，目光直视屏幕中那个“女帝”的眼睛，阴瞳闪烁，“我能感觉到那副皮囊下面的东西。一股陈旧的数据流，是蓝景渊。他躲在那个壳子里，扮演着他心目中的女神。”
话音未落，餐厅内的气氛骤变。
那个正在为他们倒水的机器人侍者，动作突然停滞。它的头部旋转了180度，电子眼锁定在陈光和苏琳溪的脸上。
“比对完成。目标确认：一级通缉犯。”
与此同时，周围那些原本还在行礼的食客们，像是被按下了某种开关。他们同时转过头，数百双眼睛死死盯着这张桌子。有人拿起了餐刀，有人按下了报警器。
“发现异常。执行清除程序。”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刺耳的警报声炸响，餐厅的大门被粗暴地撞开，两台悬浮的重型警用无人机冲了进来，枪口红色的激光束在烟尘中乱舞。
“这里是帝国治安局！立刻放弃抵抗！”
无人机扫描过刚才的位置。
那里空无一人。
桌上，那份几何牛排还冒着热气，半杯蓝色的饮料还在冒泡，一张擦过嘴的餐巾纸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而在千米高空之上，一道银色的流光早已撕裂了大气层的宁静，向着星海深处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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