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那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在第一城指挥中心归于沉寂，但每一个字都化作了无形的巨石，压在麦振华和所有联邦高层的心头。
清扫？
用什么清扫？用那些刚刚被“策反”的怪物吗？
所有人的视线死死钉在主屏幕上。
下一刻，天枢系统同步过来的画面，从第九城的边境防线，猛然切换到了第八城的市中心。
镜头在高空无声滑过。
这座曾经象征着联邦工业心脏的城市，此刻只剩一片死寂的废墟。
断裂的天桥垂入漆黑的街谷，摩天大楼的钢筋骨架暴露在阴沉的天空下，像一具具巨人的骸骨。
空气中那股混合了血液、腐烂有机物和焦土的恶臭，几乎要穿透屏幕，涌入一尘不染的指挥中心。
废墟中，无数扭曲的身影在漫无目的的游荡。
它们早已失去了人类的轮廓，有的拖着臃肿的肉瘤，有的肢体异化为锋利的骨刃，每一头，都是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噩梦。
就在这时，第八城幸存者基地的地下掩体内，一个叫李昂的年轻士兵正透过潜望镜，浑身发抖的窥视着外界。
“它们……它们来了……”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嘶哑。
潜望镜的视野里，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线”。
那条线在缓缓蠕动，扩大，前进。
不是一头，不是一群，是一支军团！
一支通体漆黑，由骨骼与凝固的阴影构成的怪物军团！
它们没有战鼓，没有旗帜，甚至没有脚步声。
无数形态各异的怪物，以一种机械般同步的频率，无声的踏过龟裂的大地，像一道正在城市地图上蔓延的墨迹。
一边是癫狂的嘶吼，另一边是绝对的死寂。
秩序，撞向了混乱。
当军团的先锋，与第一个游荡的感染体遭遇时，那头失控的怪物喉咙里爆发出本能的咆哮，挥舞着镰刀般的前肢，猛冲过来。
它要撕碎眼前的一切！
李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攥着手里的步枪，指节发白。
然而，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厮杀并未发生。
迎接那头狂暴怪物的，不是反击，不是格挡。
而是一个拥抱。
冥府军团中，一头由巨型感染体转化而成的怪物，面对那致命的冲锋，竟缓缓张开了双臂。
没有闪躲，没有防御，任由那狂暴的利爪，扑入自己的怀中。
下一瞬，黑色的物质从军团士兵体内涌出，化作无数纤细的触须，温柔的包裹住那头狂暴的感染体。
李昂通过高倍率的镜头，甚至能看到那些触须在轻轻“抚摸”着对方的脊背。
咆哮戛然而止。
狂暴的感染体浑身剧烈抽搐，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爆响，猩红的眼眸剧烈闪烁，最终，所有的光芒都熄灭了。
几秒钟后。
它安静了下来。
缓缓的，它挣脱了那个“拥抱”，站直了身体。
它眼中混沌的血色，已经被一种冰冷、绝对的理智所取代。
它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些形态各异，却气息同源的新“战友”。
然后，它沉默的转身，汇入了军团的队列之中。
步伐，瞬间同步。
李昂的嘴巴慢慢张大，手里的步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那……那是什么……”
他看到了什么？一场……传教？
军团的规模，就这样扩大了一分。
而这一幕，只是一个开始。
这支黑色的死亡之潮，继续向着城市深处推进。
当它们遇到更大规模的感染体群时，没有发生任何战斗。
军团只是在沉默中散开，每一个士兵都张开自己的怀抱，迎向那些嘶吼着冲来的“迷途者”。
然后，新的士兵沉默的加入队列，转身，再向下一个目标，张开怀抱。
“归乡”的速度，呈现出恐怖的指数级增长。
黑色的浪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城市里代表混乱的红色标记。
……
第一城，最高指挥中心。
麦振华看着光幕上发生的一切，他身后的联邦议员、家族领袖们，一个个脸色煞白，像是看到了神罚降临。
他们看懂了。
林宇，根本不是在“消灭”灾难。
他是在“接管”灾难！
“净化……整座第八城，被‘净化’了……”一个议员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曾经在废墟中肆虐的怪物大军，如今全都变成了秩序井然的士兵。
在无形的指令下，它们开始清理街道，将扭曲的车辆残骸堆叠在一起，搬开坍塌的建筑碎块。
偶尔，有幸存者从地下室探出头，那些曾经追杀他们的怪物就在眼前，但它们的目光只是从人类身上漠然扫过，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块石头，一粒尘埃。
那种被彻底无视的、非人化的感觉，比被当做猎物更加令人胆寒。
第九城，同样的故事在同步上演。
“报告！”
一名年轻的通讯官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他的军帽歪在一边，脸色苍白，眼神中混杂着狂喜与极度的恐惧。
“执政官阁下！”他剧烈的喘息着，“第八城、第九城……所有……所有感染体信号，已全部转化为‘友方’序列！”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鼓起勇气，声音因为缺氧而变得尖锐。
“另外……刚刚收到第七城前线无人机传回的最后信号……【冥府军团】主力……已经进入第七城城区！”
“那里……也开始了！”
麦振华的手不易察觉的震颤了一下，他从没想过，危机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解决。
第七城！
那座最先沦陷，感染最严重，甚至诞生了无数恐怖变异体的……真正的“魔巢”！
如果连那里都能被“净化”……
那是否意味着，这场让联邦付出了两百多万生命代价的末日灾难，真的被一个人，用一种近乎巫术的方式，解决了？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指挥中心内响起。
是“天枢”的声音。
“【甘霖】计划执行完毕。”
“方舟内部所有【黑光】病毒感染源，已被清除或控制。”
“最终转化感染体数量统计完成。”
天枢的声音顿了一秒，似乎是在进行最后的数据库核对。
然后，它用同样平铺直叙的语调，报出了一个数字。
“累计转化可控战斗单位：二百一十二万。”
二百一十二万。
这个数字，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指挥中心内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一片死寂。
随即，是此起彼伏，却又被死死压抑在喉咙里的，倒抽凉气的声音。
二百一十二万！
那不是二百万普通士兵。
那是二百万悍不畏死，绝对服从，并且拥有恐怖感染转化能力的不死军团！这股力量，已经超越了人类历史上任何一支军队！
麦振华只觉得口干舌燥，他看着屏幕上那片已经彻底化为墨绿色的版图，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们请来了一位神明，来驱逐魔鬼。
可这位神明，却成为了所有魔鬼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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