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渐渐转弱，只剩暗红的余烬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偶尔爆出一两星火花，映着周围渐渐低下去的笑语。柳月给朱厌续上第三碗梅子酒，陶碗碰撞时发出轻响，带着几分微醺的暖意，酒液晃出细微波纹。
朱厌端起酒碗，仰头饮了大半，喉结滚动，放下碗时抹了把嘴，对柳月道：“回去的时候，替我向叶冰瑶那个婆娘问个好。就说……就说寒水寺的梅花开过了，她要是再不来，可就赶不上明年的花期了，到时候只能看桃花了。”
离仑正在给孟瑶剥烤虾，指尖沾着点酱汁，闻言嗔怪地看他一眼：“你又喊姐姐‘婆娘’，仔细让她听见，定要揪着你的耳朵骂半天，顺便再把你当年偷她胭脂的事翻出来说。”他放下虾壳，伸手碰了碰朱厌的脸颊，掌心带着点凉意，“她可是你干娘，怎么越喝越没规矩了？”
朱厌打了个酒嗝，仗着几分醉意哼道：“她当我干娘，还不是当年在山神庙里，硬抢着认的？我可没答应……”话没说完，就被离仑塞过来的一块烤红薯堵住了嘴，软糯的红薯混着焦香，堵得他只能含糊嘟囔。
“别在孩子们面前胡说。”离仑低声道，眼底却藏着笑意。那些大荒的旧事，山神庙里的嬉闹，英浅姐姐叉着腰自称“干娘”时的泼辣模样，都像酿在酒里的蜜，在心头慢慢漾开，甜得恰到好处。
柳月和墨晓黑听得直笑，柳月举着酒碗道：“放心，这话我肯定带到。不过师叔要是知道你又这么喊她，下次来寒水寺，保管提着藤条追你半座山，就像当年在仙山时，你偷了她的鞭子去逗猴子，被她追得满山跑。”
“她敢！”朱厌梗着脖子反驳，却悄悄往离仑身后缩了缩，活像只怕挨打的兔子，惹得众人笑出声。孩子们虽听不懂他们口中的“山神庙”“仙山”是何处，却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魏无羡举着啃了一半的烤玉米，跟着咯咯瞎乐，玉米粒掉了一身。
墨晓黑给离仑添了些温水，笑道：“阿离，别理他，喝多了就爱胡言乱语。不过说真的，师叔确实念叨你们好几次了，说等处理完仙山的事，就来寒水寺住些日子，还说要看看安世的剑法长进了多少，顺便考考他的功课。”
叶安世一直安静听着，闻言双眼亮了起来，放下手里的烤青菜，认真道：“姑姑要来？那我一定要给她看看！这是我在名剑山庄得的剑，叫紫渊，”他抬手抚过身侧的剑鞘，“铸剑的师父说，它和姑姑的鞭子，同出一块紫霄石，算得上是兄妹呢。”
紫渊剑像是听懂了，在鞘里轻轻嗡鸣了一声，像是在应和。
英磊刚烤好最后一盘烤翅，走过来正好听见这话，笑着接道：“我随时欢迎阿娘回来。说起来，要是按辈分算，”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朱厌是我哥哥，阿离哥哥是我舅舅，那朱厌……算是喜欢了舅舅？”
这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离仑脸颊微红，伸手轻轻拍了英磊一下：“小孩子家懂什么，别乱说话。”
朱厌却仰头大笑，一把揽过离仑的肩，对着英磊道：“算你小子有眼光！不光是喜欢，是喜欢了好多年，从大荒那棵槐树就开始喜欢了！”
离仑被他说得脸红，却没推开他，只低头笑着摇头。夜色里，暗红的炭火映着两人交缠的身影，像一幅浸了暖意的画。
柳月笑着摇头，对墨晓黑道：“你看他们，多少年了还是这样。”墨晓黑握紧他的手，轻声道：“这样挺好。”
孩子们渐渐困了，魏无羡靠在温宁怀里打盹，薛洋和温晁头靠着头，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烤串。离仑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带孩子们去休息吧，明天还要送柳月他们。”
众人应着，收拾起碗筷，炭火的余烬在夜色里渐渐沉下去，却在每个人心里，留下了比火焰更暖的温度。那些关于辈分的玩笑，关于过往的闲谈，都成了离别前最温柔的注脚，伴着梅子酒的余香，在寒水寺的夜里，悄悄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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