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如银河倒悬，寒意刺骨。
林昊天这一剑，没有任何花哨，就是最基础的青玄剑诀起手式——青云出岫。但在他手中，这一式简单剑招却爆发出远超寻常的威能。剑身震颤，发出清越龙吟，青蒙剑气凝成一线，撕裂空气，直刺王小仙眉心！
快，准，狠。
王小仙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这一剑看似简单，实则将所有剑气、灵力、杀意都凝聚在一点，没有任何浪费，没有任何破绽——至少，在寻常修士眼中，没有破绽。
但他不是寻常修士。
“汪呜！剑尖左侧三寸，灵力流转有刹那迟滞！那是他三年前练剑时留下的暗伤节点！”
黑爷的咆哮声在王小仙识海中炸响！它幽蓝眼珠死死盯着那道剑光，四只雪白的爪子深深陷入焦土，那双谛听之耳疯狂颤动，竟从剑鸣声中捕捉到了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灵力滞涩！那是林昊天早年练剑急于求成，导致手部经络留下的一丝暗伤，虽然后来修为精进已基本修复，但在全力出剑的刹那，依旧会有亿万分之一瞬的迟滞。
这迟滞，寻常修士根本感应不到。
但黑爷能听到。
王小仙想都没想，右臂因果幽冥臂金纹骤亮，五指并拢如刀，迎着剑尖左侧三寸的位置，狠狠劈出！掌缘灵力凝聚，化作一道金绿刀芒，不偏不倚，正劈在那迟滞节点上。
“铛——！”
金铁交击的爆鸣响彻血池！剑气与刀芒碰撞，爆发出刺目光华。王小仙闷哼一声，连退五步，右掌虎口崩裂，鲜血淋漓。但林昊天那必杀一剑，也被硬生生劈偏了三寸，擦着王小仙的耳际掠过，带起一绺断发。
“咦？”林昊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这一剑“青云出岫”，看似简单，实则已臻化境。剑气凝聚，灵力内敛，便是金丹圆满修士也难以看穿虚实。可王小仙，竟精准找到了他剑法中唯一的、几乎不存在的破绽？
是巧合？还是……
他目光落在王小仙脚边那条黑狗身上。那狗，幽蓝眼珠，此刻正死死盯着他，耳朵微微颤动，仿佛在倾听什么。
谛听血脉？
林昊天瞳孔微缩。他听说过这种上古神兽血脉的传说，能聆听万物之声，看破虚妄，洞察本质。若这黑狗真有谛听血脉，能听出他剑法中的破绽，倒也不无可能。
“有意思。”林昊天缓缓收剑，剑尖斜指地面，“王师弟，看来你在外门这些年，倒是捡到了不得了的宝贝。不过……”
他顿了顿，眼神骤然转冷。
“光靠一只谛听血脉的狗，可救不了你。”
话音未落，他身形再动！
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青云出岫”，而是青玄剑诀第二式——青莲盛开！
长剑轻挥，剑尖绽放出九朵青蒙剑莲。剑莲旋转，花瓣如刃，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九个不同方向袭向王小仙！每一朵剑莲都轨迹飘忽，时左时右，时上时下，仿佛有生命般，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
更可怕的是，九朵剑莲彼此间有剑气丝线相连，隐隐形成一座简易剑阵。一旦陷入其中，便会如坠泥沼，被无穷无尽的剑气消磨至死。
“咯哒！左三右四，中间两朵是虚影！剑莲核心在花瓣第三片与第四片交界处！剑气丝线薄弱点在东北、西南两个方位！”
鸡哥的尖啼声在王小仙识海中响起！它扑腾着翅膀悬在半空，蔫头耷脑的羽毛根根竖起，瞳孔深处金红火焰跳跃。在它眼中，那九朵看似完美的剑莲，竟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景象”——左边三朵和右边四朵剑莲，内部灵力流转凝实，花瓣锋锐如真。中间两朵，却灵力虚浮，只是以精妙剑气模拟出的幻影。
而那些连接剑莲的剑气丝线，在东北、西南两个方位，有明显的气息断续，那是林昊天御剑时习惯性的灵力转换节点，虽被刻意掩饰，但在凤凰因果的窥视下无所遁形。
王小仙深吸一口气，右臂因果幽冥臂金纹再亮，双手齐出！
左手五指虚握，掌心灵力喷吐，化作五道金绿丝线，精准缠向左边三朵剑莲的花瓣交界处。右手并指如剑，指尖灵力凝聚，对着东北、西南两个方位，连点两下！
“嗤嗤嗤——！”
金绿丝线缠住剑莲核心，猛地收紧！三朵剑莲剧烈震颤，花瓣崩碎，剑气溃散。与此同时，王小仙那两指，正点在剑气丝线的薄弱节点上。
“嗡——！”
九朵剑莲组成的简易剑阵，轰然溃散！中间那两朵虚影剑莲率先消散，剩余四朵真莲也轨迹大乱，彼此碰撞，炸成漫天光点。
林昊天脸色再变。
这一次，他看得清清楚楚。王小仙破解“青莲盛开”的方式，精准得可怕。不仅看破了虚实，找到了剑莲核心，甚至……连他御剑时灵力转换的薄弱节点都一清二楚。
这绝不是巧合。
他死死盯着空中那只蔫鸡。那鸡，眼中金红光芒尚未完全消散，带着一股洞察虚妄、窥见本质的玄奥气息。
凤凰因果？
林昊天心中剧震。谛听血脉能听破绽，凤凰因果能看虚实。一狗一鸡，配合起来，竟将他青玄剑诀的精妙变化，克得死死的？
“好，好，好。”林昊天连说三个好字，眼中杀意已凝成实质，“王师弟，你这两只灵宠，真是让师兄大开眼界。不过……”
他缓缓抬起长剑，剑身平举，剑尖遥指王小仙。
“青玄剑诀，共有九式。前两式被你破了，后面七式，你接得住吗？”
话音未落，他身形骤然模糊，化作三道残影，从三个不同方向扑向王小仙！每一道残影手中长剑都绽放出不同的剑光——第三式“青云化雨”，第四式“青松迎客”，第五式“青山隐隐”！
三道残影，三式剑诀，同时爆发！
左侧残影，剑光如雨，细密绵长，封死上方空间。右侧残影，剑势如松，沉稳厚重，封锁下方退路。中间残影，剑意如山，隐隐约约，却带着最致命的杀机，直刺王小仙心口！
三式齐出，天地色变。
“汪呜！左侧剑雨核心在右上三尺，灵力有刹那波动！右侧松势根基在左前两步，地面有裂痕！中间山意杀机在剑尖后半寸，他手腕旧伤未愈！”
黑爷的咆哮声再次响起，声音已带上一丝疲惫。谛听血脉全力催动，对它的消耗也极大。但它依旧死死盯着那三道残影，将每一道剑光中的细微破绽，听得清清楚楚。
“咯哒！左侧剑雨是诱饵，七成灵力在右侧松势！中间山意杀机是虚招，真正杀招在……在左侧剑雨之后三寸，有一道隐藏的‘回风拂柳’！”
鸡哥的尖啼也带着喘息。它眼中金红火焰疯狂跳动，凤凰因果催动到极致，竟在那漫天剑光中，窥见了一丝未来的片段——左侧剑雨之后，还藏着一道更加隐蔽、更加毒辣的剑招“回风拂柳”！那是青玄剑诀第六式，讲究剑出无回，却又能在最后一刻变招回袭，防不胜防。
王小仙脸色凝重。
三道残影，三式剑诀，其中还藏着一式暗招。林昊天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将他彻底斩杀。
不能硬接。
他深吸一口气，右臂袖口下，因果幽冥臂的金纹亮到极致。怀里的幽冥本源珠传来灼热的触感，左手那块残碑碎片微微震颤，与识海中的残碑本体共鸣。
“因果嫁接，幽冥幻身。”
他轻声念诵，掌心灵力疯狂涌入幽冥本源珠。
“嗡——！”
珠子猛地一震，爆发出刺目的墨绿光芒！光芒如潮水般扩散，瞬间笼罩方圆十丈。光芒中，无数道模糊的、与王小仙气息一模一样的身影，从光芒中走出，朝着不同方向散开！
每一道身影，都散发着王小仙的气息，都带着因果道种的波动，真假难辨。
这正是幽冥本源珠的另一项神通——幽冥幻身。以幽冥之力凝聚幻影，混淆感知，扰乱神识。再加上因果道种的牵引，能让这些幻影在短时间内，拥有与本体几乎相同的“因果线”，便是元婴修士，仓促间也难以分辨。
“雕虫小技。”林昊天冷笑，三道残影去势不减，剑光分袭数十道幻身。
“噗噗噗——！”
幻身接连破碎，化作墨绿光点消散。但每破一道幻身，林昊天的剑势就弱一分，因为那些幻身并非完全虚幻，其中蕴含的幽冥之力与因果牵引，会不断消耗、干扰他的剑气。
短短三息，数十道幻身被斩灭大半。
但王小仙的真身，依旧不知所踪。
“找到你了。”林昊天眼中寒光一闪，中间那道残影骤然加速，长剑如电，刺向光芒深处某道看似寻常的幻身——那里，因果线的波动，比其它幻身凝实一丝。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刺中的刹那——
那道幻身，忽然咧嘴一笑。
“林师兄，你上当了。”
话音未落，幻身轰然炸裂！但不是化作光点消散，而是爆开一团浓郁的血煞之气——那是王小仙从血骨老人那儿“借”来的血煞本源，被因果道种炼化后，一直储存在幽冥本源珠中，此刻被彻底引爆！
“轰——！”
血煞之气如火山喷发，带着浓郁的腐蚀、污秽、混乱气息，瞬间将林昊天那道残影吞没！血煞侵蚀剑气，污染灵力，更有一股诡异的因果牵引力，顺着剑气逆流而上，直冲林昊天本体！
“噗！”
林昊天本体显形，踉跄后退三步，脸色一白，嘴角溢出一缕黑血。他死死盯着血煞之气中，那道缓缓走出的身影。
王小仙。
他右掌鲜血淋漓，但脸上笑容灿烂。刚才那一记“幽冥幻身”加“血煞引爆”，消耗了他近三成灵力，幽冥本源珠也黯淡了不少。但效果……
“林师兄，你这青玄九剑，好像也不怎么样嘛。”王小仙咧嘴一笑，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前三式被我破了，中间三式……好像也没讨到便宜。要不，后面三式也别试了，咱们直接谈谈‘还债’的事？”
林昊天脸色铁青，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奇耻大辱。
他堂堂青玄宗内门天骄，金丹后期修为，青玄九剑已修至第七式，竟被一个金丹初期的师弟，用这种近乎无赖的方式，逼到这种地步？
更憋屈的是，对方那两只灵宠，一只能听破绽，一只能看虚实，将他剑法中的细微瑕疵、隐藏变化，克得死死的。让他空有一身修为、精妙剑术，却处处受制，有力使不出。
“王师弟……”林昊天缓缓开口，声音嘶哑，“你以为，靠这两只畜生，就能赢我？”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今日，我便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实力差距。”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长剑上！
“以我精血，祭我剑心！青玄九剑，第七式——”
“青冥一剑！”
“轰——！！”
长剑嗡鸣，剑身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青色符文！符文流转，散发出浩瀚、古老、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威压！林昊天周身气息疯狂暴涨，竟隐隐触及了金丹圆满的门槛！
他缓缓抬剑，剑尖指向王小仙。
这一剑，还未出，天地已变色。
血池翻腾，灰雾倒卷，方圆百丈内的空间都开始扭曲、震颤。一股无形的剑意锁定王小仙，让他浑身汗毛倒竖，如坠冰窟。
“这一剑，你接不住。”林昊天眼神冷漠，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谛听血脉听不到破绽，凤凰因果看不到虚实。因为这一剑……没有破绽，没有虚实。只有，绝对的力量。”
王小仙瞳孔骤缩。
他能感觉到，林昊天说的没错。这一剑“青冥一剑”，已超脱了招式的范畴，达到了“以力破巧”的境界。任你技巧再精，看破再多，在绝对的力量碾压下，都是虚妄。
接不住，真的接不住。
但……
他咧嘴笑了。
右臂袖口下，因果幽冥臂的金纹疯狂闪烁，怀里的幽冥本源珠传来灼热的刺痛，左手那块残碑碎片剧烈震颤，识海中的残碑本体嗡嗡作响。
“接不住，就不接。”
他轻声自语，眼中闪过疯狂的光芒。
“因果轮回，万债归一。”
“这一剑的债……”
“我收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起左手，那块残碑碎片脱手飞出，在空中迅速放大，化作一面三尺高、表面布满裂痕的古老石碑虚影，挡在身前！
几乎同时，他右掌按在石碑虚影背面，掌心灵力、血煞之气、幽冥之力、因果道韵，所有力量疯狂涌入！
“嗡——！！”
石碑虚影剧烈震颤，表面那些裂痕中，绽放出刺目的金绿光芒！光芒中，隐约有无数道模糊的身影浮现——墨渊的怨毒，天机子的算计，血骨老人的不甘，骨眼老人和鬼书生的憋屈，道玄真人的审视，还有林昊天之前几剑留下的因果残痕……
所有与王小仙结下因果的“债”，在这一刻，被残碑碎片强行牵引、凝聚、炼化，化作一面无形的、由万般因果交织而成的巨网，挡在“青冥一剑”之前！
“轰——！！！”
剑光，斩落。
因果巨网，迎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刺目的光华。
只有一声轻微的、仿佛瓷器碎裂的“咔嚓”声。
然后，剑光消失了。
因果巨网，也消散了。
林昊天站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王小仙身前那面缓缓消散的石碑虚影，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这是什么……”
“这是‘债’。”王小仙咧嘴一笑，虽然脸色同样苍白，但笑容灿烂，“林师兄，你这一剑‘青冥一剑’，威力是不错。不过……”
他顿了顿，伸出右手，掌心朝上。
掌心中，一缕淡青色的剑气缓缓浮现，如小蛇般游走。
“你这一剑的因果，我收下了。现在，它也是我的‘债’了。”
林昊天瞳孔骤缩。
他能感觉到，那一缕淡青色剑气，正是他“青冥一剑”的核心剑意！虽只有一丝，但确确实实，是他的东西。
可现在，它被王小仙“收”走了。
“你……”林昊天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憋屈，愤怒，惊骇，茫然……种种情绪交织，让他道心都出现了刹那的动摇。
“好了，债收完了，咱们也该算算总账了。”王小仙收起那缕剑气，笑容变得冰冷，“林师兄，你打伤我师姐，伤我兄弟，这笔账，你打算怎么还？”
林昊天死死盯着他，许久，忽然笑了。
只是那笑容，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王师弟，你以为，这就赢了？”
他缓缓抬起长剑，剑尖再次指向王小仙。
“青玄九剑，还有两式。第八式‘青天在上’，第九式‘青冥归墟’……你想试试吗？”
王小仙笑容不变，但眼神凝重起来。
他能感觉到，林昊天还有底牌。
而且，是足以翻盘的底牌。
“汪呜……他体内还有一股隐藏的力量，在心脏位置，被某种禁制封印着。”黑爷疲惫的声音在王小仙识海中响起，“那力量……很危险。”
“咯哒……我看到了一角未来……血，很多血……”鸡哥的声音带着惊恐，“小仙，别逼他……会出大事……”
王小仙眼睛眯起。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关头——
“阿弥陀佛。”
一声清朗的佛号，忽然从血池深处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个之前消失的陌生和尚，不知何时已从血池中走出。他浑身湿透，僧袍紧贴身体，手中那串暗沉念珠滴着血水，但脸上笑容依旧和煦。
“两位施主，同门相残，有伤和气。不如听贫僧一言，暂且罢手，如何？”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小仙，又扫过林昊天，最后落在血池深处。
“毕竟，这池底的真正机缘……还没现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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